“沒有人能救我。百花樓不行,安遠(yuǎn)侯也不行?!?
“我若是死了,阿元怎么辦?他會被賣掉?還是會被那個畜生打死?”
無數(shù)個可怕的念頭在她腦中炸開,當(dāng)時逼得她幾乎要瘋掉。
然后,她看到了那人眼中除了殺意之外,還有毫不掩飾的、令人作嘔的欲望。他想要在殺了她之前,先盡情地凌辱她。
“于是……”宋綰清緩緩抬起手,指尖輕輕觸碰著自己得面紗。
“我拿起那塊石頭,當(dāng)著他的面,劃破了自己的臉?!?
屋子里一片寂靜,只有窗外嘩啦的雨聲,應(yīng)和著她的話。
沈勵行沒有開口,只是看著她。
宋綰清那只搭在面紗上的手,微微一頓,隨即將那層薄薄的蟬翼紗,緩緩扯了下來。
紗巾飄落。
沈勵行握著茶杯的手指一頓。
那是一張何等矛盾的臉。
眉如遠(yuǎn)黛,眼若秋水,鼻梁秀挺,除了臉色蒼白些,這張臉的上半部分,依舊是足以令滿京城王孫公子都為之傾倒的絕色。
可從左邊眼角之下,一道猙獰的疤痕如同一條扭曲的蜈蚣,蠻橫地撕裂了這份美麗,一直延伸到她的唇角。傷疤的顏色暗沉,皮肉外翻,將她原本含笑的唇,都扯成了一個詭異的弧度。
美與丑,極致的沖擊,就這么呈現(xiàn)在他眼前。
“公子請看?!彼穆曇艉芷剑牪怀鍪裁辞榫w,“沒了這張招人的臉,在他們那種人眼里,我便什么都不是了?!?
她扯了扯嘴角,那個動作因傷疤而顯得格外可怖。
“果然,那男人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什么臟東西。他狠狠踹了我?guī)啄_,罵了幾句晦氣,然后就走了。甚至連碰我一下都覺得惡心?!?
說到這里,她眼中的寒冰忽然融化了。她側(cè)過頭,望向那掛著陳舊珠簾的里屋,目光是前所未有的溫柔。
“不過也好,”她輕聲說,“我的阿元沒事?!?
這一刻的她,不是什么名動一時的花魁,只是一個母親。
她重新看向沈勵行,眼底的溫柔又迅速褪去。
“后來,時隔一周,安遠(yuǎn)侯來了。”
“他見到我的臉,嚇得后退了好幾步,指著我,半天說不出一句話。”宋綰清模仿著當(dāng)時的情景,語氣里帶著一絲嘲弄,“許久,他才抓著我說,綰清你放心,我一定會找遍天下名醫(yī),幫你治好這張臉!”
她說到這里,忽然低低地笑了聲。
“我告訴他,不必了?!?
她的手指,像是在撫摸一件珍寶,輕輕地描摹著那道丑陋的疤痕輪廓。
“我說,我當(dāng)時就用了藥。那藥,是百花樓里一個姐妹給的方子,去腐生肌,傷口好得快。”
她的手停下。
“但只有一個壞處,這疤,再也好不了了?!?
一直如木樁般立在沈勵行身后的墨影,聽到這話,終是沒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一個女子,竟能對自己下此狠手。
沈勵行卻連眼都未曾眨一下,語氣平淡得像是在說一件無關(guān)緊要的小事:“你是故意的?!?
不是問句,是陳述。
宋綰清撫摸著傷疤的手指頓住,隨即,臉上竟然漾開一個極淺的笑。
“公子果然是聰明人。”
她承認(rèn)得坦然:“是,我是故意的。我以為,他看到我這張臉,便會覺得惡心,會徹底斷了念想,從此一別兩寬?!?
她說到這里,輕輕嘆了口氣。
“但他太蠢了?!?
“他不知是哪里來的英雄情懷,非說是我為了他才受此屈辱,是他沒有保護(hù)好我。他說,他必須要對我,對阿元,負(fù)責(zé)到底?!?
“負(fù)責(zé)?”沈勵行輕嗤一聲,終于將茶杯放下,“他打算如何負(fù)責(zé)?”
“還能如何?就像什么都沒發(fā)生過一樣,隔三差五地來,給我買些東西,陪我說說話,看看阿元?!?
宋綰清的語氣里透著一股疲憊,“我不是沒想過走,可我們孤兒寡母,身無分文,又能走到哪里去?”
“他似乎知道我要走,所以東西不短缺,卻從不給我銀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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