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shí),我也我出去找過活計?!?
她苦笑了一下:“漿洗,縫補(bǔ),去酒樓里端盤子……可那些掌柜的,要么是嫌我這張臉晦氣,要么,就是認(rèn)出我來,動些不該有的心思。到頭來才發(fā)現(xiàn),我這雙手,除了撫琴弄弦,竟是毫無用處?!?
她垂下眼,看著自己那雙依舊保養(yǎng)得宜的手,這雙手曾讓京城多少才子追捧,如今卻換不來一個饅頭。
“就這么耗著,一年,兩年,好幾年過去了。我以為,這輩子大概就這樣了,守著阿元,在這小院里,熬到死?!?
說到這里,她的聲音忽然一沉,抬起眼,直直地看向沈勵行。
“可就在前些時日,他突然欣喜若狂地告訴我……”
宋綰清頓了頓,才繼續(xù)道:“他說,他找到了能為我恢復(fù)容貌的法子,還能將我正式接入府中?!?
沈勵行的眸色陡然一沉,指尖在冰涼的茶杯上無意識地摩挲著,方才那點(diǎn)漫不經(jīng)心的慵懶瞬間褪得一干二凈,只剩下冰冷的審視。
整個屋內(nèi)的氣壓仿佛都隨之降了下來。
“什么法子?”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股迫人的寒意。
宋綰清搖了搖頭,眼中是茫然與不安:“我不知道。我問過他,他嘴嚴(yán)得很,只說是個天大的好消息,讓我什么都不用管,安心等著那一天到來便是。”
她說到這里,臉上浮出愁緒。
“可我這心里,總覺得不踏實(shí)。他走后,我便托了相熟的茶博士去安遠(yuǎn)侯府附近打聽,可侯府守衛(wèi)森嚴(yán),嘴又嚴(yán),什么都問不出來?!?
她的聲音頓了頓,話鋒陡然一轉(zhuǎn),目光如鉤子般鎖在沈勵行臉上。
“直到三日前,我親眼看見一輛國公府的馬車,將安遠(yuǎn)侯夫人接走了?!?
“從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一定會有人來找我?!?
她看著沈勵行,一字一句,清晰無比地說道:“對嗎,沈二公子?”
“沈二公子”四個字一出,空氣仿佛凝滯了一瞬。
一直沉默如影的墨影,心頭猛地一跳,下意識地握住了腰間的刀柄。
沈勵行卻連眉梢都未動一下,只是挑了挑眉,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
“你倒是好眼力?!?
宋綰清臉上漾開一個極淡的笑,那道猙獰的疤痕也隨之牽動,讓她整個人看起來有種說不出的詭異感。
“二公子說笑了。奴家在百花樓那樣的風(fēng)塵地里打滾了這么多年,吹拉彈唱是謀生的活計,可察觀色,認(rèn)人的功夫,才是保命的本事。”
她的目光坦蕩而直接,沒有絲毫的畏懼與諂媚。
“您方才說受人之托,”她將話引了回來,“這人,想必就是安遠(yuǎn)侯夫人吧?”
沈勵行微微頷首,算是應(yīng)了她的話:“她近日中了毒,至今昏迷不醒,不知是何人手筆?!?
宋綰清臉色微動,眼底的驚詫真實(shí)得不像作偽:“中毒?”她脫口而出,旋即像是意識到了什么,“你們懷疑是我下的毒?”
“放眼整個京城,侯夫人一死,誰的益處最大?”沈勵行不答反問。
他頓了頓,目光落在她身上,仿佛要將她看穿:“最有可能名正順嫁入安遠(yuǎn)侯府的人,便是你,宋姑娘。”
宋綰清怔住了,隨即,一聲極輕的嗤笑從她唇邊逸出。她抬手,指尖緩緩劃過自己頰上那道猙獰的疤痕,動作帶著一種悲涼的嘲弄。
“憑我這張臉嗎?沈二公子未免太看得起奴家了。”
沈勵行神色未動,仿佛她臉上的疤痕根本不存在:“你方才不是說,安遠(yuǎn)侯已經(jīng)找到了能治好你這張臉的法子?”
“可我并不知道是什么法子,侯爺從未與我細(xì)說?!?
“這些都只是你的一面之詞?!鄙騽钚凶藨B(tài)閑適,說出的話卻步步緊逼,“若你一早就知道了治愈容貌的方法,那么為了能嫁給安遠(yuǎn)侯,除去侯夫人,便是最好也是唯一的辦法?!?
“滿京城誰人不知,安遠(yuǎn)侯與夫人鶼鰈情深,愛妻如命。只要侯夫人在一日,他便拉不下臉來納妾,你宋綰清便永遠(yuǎn)只能是這采蓮巷里的外室,你的兒子也永遠(yuǎn)是個見不得光的私生子?!?
“可她若是死了呢?”沈勵行的聲音淡淡,說出的話卻蠱惑人心,“以安遠(yuǎn)侯對你的情分,扶你為正妻也未可知。退一萬步講,即便不能為正妻,以你誕下長子的功勞,迎你入府為妾,又有何難?屆時,你有安遠(yuǎn)侯長子傍身,日子自然比現(xiàn)在要好上許多?!?
宋綰清唇角的弧度愈發(fā)冰冷。
“沈二公子這番話,說得奴家都快信了?!彼p聲開口,嗓音里卻聽不出半分懼怕,“可這不也是你的一面之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