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石為開,河?xùn)|獅吼…”龐雨一路念叨回到大門,尋到何仙崖便問:“三弟可知那縣丞的幕友,叫個余先生的,是不是怕女人?!?
何仙崖聽到這么沒頭沒腦的一句,愣了一下才笑道:“此事人人皆知,余先生是浙江諸暨人,那大婦的娘家在當(dāng)?shù)仡H有勢力,這女人在家中說一不二,常罵得余先生狗血淋頭,過門十余年未有生育,卻不許余先生另娶二房,連填房丫頭也不準(zhǔn)允,害得余先生如今年逾不惑尚無子嗣,乃桐城一知名悍婦爾。”
龐雨聽了點點頭,他今日早上投機一把,已是暫時解困,但效果會很快消退,若是不乘這個大好時機傍上縣丞的大樹,遲早被王大壯收拾,正好跟幕友搭上了話,怎能放過這個機會。
稍一尋思又問道:“可曾聽說此女人與誰交好,能說上話的?!?
“這婦人與衙中司吏的家眷都少有往來,好像便是與那譚夫人走動多一些。
平日亦不常出門,只每旬日要往觀音廟求子。
不過求了幾年了也未見肚子有動靜,聽說便把家中那只海叭狗當(dāng)兒孫般養(yǎng)著,實則又是一雌狗,衙中人都說是個狗女兒?!?
龐雨沉吟道,“那譚大人所說皆是實情。”
何仙崖低聲勸道:“二哥你問這事,可是要走余先生的路子,兄弟跟您說在先頭,還是勸二哥不要往余先生那里打主意,此人來了數(shù)年,從不與桐城人往來,只怕費了心思也是枉然。
也不是他一個,知縣、縣丞、典史的幕友都是如此,各位大人需用幕友之才,卻對幕友多有戒備,總怕幕友背著自己收受錢財,不與堂官同心同德,這些幕友為了避嫌,尋常不與咱們本地人深交,以免引堂官之疑。
余先生在縣衙只與陰陽官走動,亦是因陰陽官與衙中的利益糾葛不多,不會引起縣丞猜疑?!?
龐雨笑笑道,“便是那陰陽官作中人,他說余先生的路子是在余夫人那里。
照我看來嘛,幕友精通錢糧刑名,他來做這差事,絕非只為那點工食銀,但因著他幕友的身份,必須有如此姿態(tài)罷了,我拜師被他拒絕了,那是因他不在意這些虛頭。
幕友在衙門沒有前程可奔,又不求名聲,那不求財又求什么?!?
何仙崖聽了不停打量龐雨,這個傻子二哥開竅之后常有讓他驚訝之舉,偶爾又真能干出蠢事來,但剛才說得頗有些道理。
“可是二哥,即便陰陽官愿作中人,我們進(jìn)出那地方也頗為不便。”
“難也難在此處,他夫人也住在縣丞衙署中,成天在縣丞眼皮之下,我們?nèi)ナ遣环奖愕模贿^嘛,還好老子有個女幫閑?!?
……“少爺你把銀子都拿出來作甚?”
龐雨看著床上擺著的一小堆銀子愁眉不展,所有銀子都送出去,他就又成窮光蛋了,所以連龐丁的問話都沒心思回答。
等到龐雨把銀子分成兩包,龐丁又在一旁道,“少爺,你那沒過門的媳婦今日從門前過了三次,一準(zhǔn)是想看你呢?!?
“沒過門的媳婦?”
龐雨偏頭一想,“你說劉家那仙女,等我算算,違約金截留五兩,周家賠的分了二十六兩,已經(jīng)給了二十兩給咱爹媽,刑房這次受了災(zāi),老子不給他們分錢了,諒他們不敢放個屁,剩的六兩都自己留著,這里總共才十一兩,倒是剛好夠聘禮?!?
龐丁趕緊道:“那少爺你拿這十一兩去把親說回來,你如今開竅了,街坊鄰居到處都傳開了,聽說劉嬸昨日氣暈倒之后,到現(xiàn)在都沒起得了床,你要重新去說親,那劉嬸沒準(zhǔn)便應(yīng)了。
要是說晚了,萬一被別人家先把劉家女兒相走了…”“說話說清楚,你是不是在哪里聽到些風(fēng)聲?”
“少爺,四鄰都在傳呢,說劉家退婚前就相中了一家,在竇家橋開木器店的,是銅作店的姜嬸牽的線,只等劉家找中人退了婚,便要過那邊的門?!?
“難怪劉嬸這鐵公雞肯出十兩的違約金,但也說明劉嬸氣暈只是心痛那違約金,并非是后悔退婚。
如今兩家撕破了臉,若是現(xiàn)在拿十一兩又去說親,必定碰一鼻子灰,自取其辱罷了?!?
龐雨說完提起銀袋出了門,龐丁趕緊跟到天井中,周月如正等在那里。
龐雨把兩包銀子都遞給周月如,“你帶好銀子,跟著陰陽官的夫人一起去,大的這包給余先生的夫人,小的這包給譚夫人?!?
“我…”周月如連連擺手,她從來沒干過這種事情,實在不知道該如何著手。
龐雨怕周月如緊張壞事,盡量和顏悅色的安慰道,“余先生家在縣丞衙署的東客廳,只有女眷才方便進(jìn)出。
周姑娘你不用擔(dān)心,譚夫人自會教你,你只管把銀子送到就好,不必多說什么,若是余夫人跟你問話,你便把她當(dāng)個嬸子聊一聊?!?
“我怕,那么大的官,我不去…”龐雨臉一板,“周月如,我可是每月四兩銀子聘你來做事的,由得你選著做么,你要是不做,先把方才分的和買銀子還來,這月的按揭銀子交來。”
周月如臉色通紅,她家里的確沒有銀子了,今日分的銀子就是明天的飯錢,迫不得已只得答應(yīng)下來,只是緊張害怕之下,眼淚都在眼眶里面打轉(zhuǎn)。
陰陽官的夫人就等在外邊,她打扮樸素,看著十分低調(diào)。
見到幾人出來也沒說什么,領(lǐng)頭在前面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