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院判所說的屋內(nèi),并非是容太妃所在的主殿,而是主殿旁的偏殿。
容太妃向來不喜歡奢華之物,壽安殿的偏殿內(nèi)的布置也是極為素樸,內(nèi)室的八腳香爐中燃了檀香,滿室都是淡淡的檀香氣息。
對于這種味道,喬予眠說不上喜歡,也說不上不喜歡。
從前只覺得檀香氣味寧靜,今日卻不知怎的,鼻息間分明嗅到的還是同樣的味道,反倒心神不寧。
“娘娘,還請您先坐,讓臣為您診脈?!?
這屋內(nèi)分明不冷,王院判的額頭上卻滲出了些許薄汗,臉色也十分的不對勁兒。
喬予眠的視線自王院判臉上掃過,又看向他身后的孔御醫(yī)和另一位錢御醫(yī)。
那位錢御醫(yī)還好,孔思遠(yuǎn)臉上那欲又止的模樣卻讓喬予眠根本無法忽視。
她依坐在桌邊,卻并未將手搭在桌子上,讓王院判診脈。
王院判等了一會兒,才不得不又道:“還請娘娘露出手腕,臣好為您診脈?!?
“我如今已經(jīng)不是什么娘娘,王院判不必這樣稱呼我?!?
喬予眠的聲音沒什么波瀾,王院判卻依看了過來。
她順勢問道:“這一路上院判幾乎日日要為我診脈,喝湯藥,眼下進(jìn)了皇宮,陛下又讓你們在這兒等我,究竟是因?yàn)槭裁矗贿€不打算告訴我嗎?”
王院判張了張口。
他知道這件事瞞不住,但眼下陛下并未在此,他們實(shí)在是不知該要如何開口同娘娘說。
王院判支吾。
喬予眠的視線落在孔思遠(yuǎn)身上。
孔思遠(yuǎn)自然也注意到了,他小幅度的上前一步,剛想要開口之際——
門外忽然傳來了一道聲音。
“你們都出去。”
男人的聲音不辨喜怒。
孔御醫(yī)咽下了未盡之,王院判一時間如釋重負(fù),三人靜靜地行了禮,隨后便十分麻利的離開了房間。
房門被人從外面關(guān)上。
房間內(nèi),只剩下了他們兩個人。
喬予眠看著謝景玄。
他今日穿了一件玄色龍袍,隨著步伐一點(diǎn)點(diǎn)靠近,喬予眠聞到了他身上不知從哪兒染上的藥味。
“……喬三娘,你有什么要對朕說的嗎?”
謝景玄坐在了她身邊,眉心微微蹙著,忽然詢問道。
喬予眠不知道他為什么會忽然這樣問,“陛下想聽什么?”
“朕以為你都知道?!?
謝景玄轉(zhuǎn)頭,視線落在喬予眠臉上,黑色的瞳仁中似乎正在醞釀著一場風(fēng)暴。
喬予眠一頭霧水,完全不明白他究竟在說什么。
不過稍想想,大抵……謝景玄是在找茬。
“陛下想要知道的事情不是早就知道了嗎?”
謝景玄的眸子不受控的微微瞇起,看上去更添了幾分危險,“朕是在問你?!?
喬予眠實(shí)在不知道他究竟要問什么。
“我真不知道有什么好同陛下說的?!?
“沒什么好說的?”謝景玄冷笑一聲,“好,很好,那朕問你。”
“太妃如何惹到你了,你甚至不惜以自身為代價,給太妃下血蠱?還是說……你是存心不想讓我好過?”
他是氣急了,連“朕”這個稱呼也一下子變成了“我”。
“血蠱?你說我給太妃下了血蠱?”
喬予眠實(shí)在覺得這栽贓來的莫名其妙又不可思議。
血蠱是什么,喬予眠雖然沒親眼見到過,但還是聽說過的,那是先帝還在世時出現(xiàn)的東西。
是當(dāng)時的一個邪教,血蠶教弄出來的害人的東西。
雖然關(guān)于當(dāng)時發(fā)生的事情的所有記載多半都被焚毀,但喬予眠畢竟是喬家人,還是多少聽說過一些的。
看著喬予眠那張像是什么都不知道,極其無辜的臉,謝景玄嗤笑一聲。
“喬三娘,你還騙到什么時候?”
若非今日查到的東西,讓他不得不信,這件事除了喬予眠之外,不會有的來陷害一個你?”
謝景玄的話,讓喬予眠忍不住踉蹌地往后退了兩步。
他這話的意思實(shí)在是再明顯不過,他不相信這雙生的血蠱是別人種下的!
“你不信我?”
喬予眠忍不住紅了眼眶。
自被謝景玄找到的那一刻起,她就做好了要承受謝景玄的一切怒火的準(zhǔn)備。
但這其中并不包括她要被誣陷,扣上這樣骯臟離譜的帽子。
“若不是你做的,你為何要離開?”
“喬三娘,你是心虛了?還是害怕了?”
“你害怕事情敗露,是不是?”
謝景玄的質(zhì)問一聲比一聲高,像是一記記重錘,敲擊在喬予眠的腦門兒上。
喬予眠終于受不了,大喊道:“不是,不是這樣的!”
她雙眸通紅,泛著淚光,“謝景玄,你什么都不知道嗎?我之所以離開是因?yàn)槟??!?
“我受夠了你的忽冷忽熱,那天你在御書房內(nèi)同賢妃說的話我都聽到了?!?
“陛下總說是我欺騙了你,難道陛下就沒有欺騙我嗎?”
謝景玄蹙眉,“什么?”
“我是比不得陛下金貴,卻也是個有血有肉的人?!?
“陛下若不喜歡我,為何那日不同我說明白,卻要我像個傻子一般,忍受著你的忽冷忽熱,每日在啟祥宮等著陛下來?!?
“我喜歡陛下是真的,陛下呢,陛下那夜說的喜歡,又有幾分真心?”
喬予眠終于將滿腹的委屈說出了口,心情卻一點(diǎn)兒也不覺得暢快。
看到喬予眠眸底的淚,謝景玄愣了一下,很快便撇過了臉去,道:“喬三娘,你的話又有幾分可信?”
喬予眠張了張口,想要說話,卻只覺得喉嚨發(fā)緊,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她就算現(xiàn)在告訴他,她說的話,每一個字都是真的,謝景玄難道就會相信嗎?
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很快就會生根發(fā)芽。
他若不信她,她便是說出花兒來,謝景玄也不會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