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院判狠狠地咽了一口吐沫,只覺得自己這一顆蒼老的心臟仿佛要從心里蹦出來。
他緩了好久,這才敢抖著膽子道:“是藥三分毒,如今喬娘娘每日昏昏欲睡,這正與那本書上的癥狀對應(yīng)上了,可這血蠱兇猛無比,至今還沒有完全治好的先例,眼下快到京城,臣,臣斗膽,敢問陛下,若萬一最后只能舍一保一,容太妃與喬娘娘,臣要保哪個?”
王院判話音方落,便感覺一道有若實(shí)質(zhì)的,仿若冰刀一般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那目光仿佛帶著千鈞重的力道,壓的王院判大氣都不敢喘,默默地,僵硬地將頭埋的更加低了。
王院判糾結(jié)了很久,眼下終于鼓起勇氣問了出來,只是想在陛下這兒求一個答案。
血蠶教兇狠邪惡,這血蠱更是陰毒至極的東西,在此之間,且血蠱相伴而生,被中下蠱的兩個人,要么都凄慘的死去,要么只能以換血之法活下來一個。
中了血蠱還能都活下來的,古之未有。
那只存在在當(dāng)年血蠶教唯一留下的那一本殘破的古書上,還是他翻遍了整個太醫(yī)院的書庫,才終于尋到的一點(diǎn)蛛絲馬跡。
他明明記得,當(dāng)年關(guān)于血蠶教的一切都被先帝焚毀了,根本連一絲皮毛都未曾剩下。
也不知這半本殘卷為何會出現(xiàn)在太醫(yī)院書庫中。
據(jù)殘卷所,若想兩個中了血蠱的人都活下來,的確是有可能的。
只是從古至今,從未有人試過,王院判雖在太醫(yī)院多年,對這血蠱卻也沒有完全的把握。
“王院判?!?
謝景玄開口,王院判趕緊躬身仔細(xì)聽。
年輕帝王的聲音冷的刺骨,“朕不希望再從你口中聽到一次這樣的話。”
王院判心里咯噔一聲,“……是,陛下,臣明白了。”
陛下說的已經(jīng)很明白了,無論是容太妃還是喬娘娘,但凡有一個出事,整個太醫(yī)院怕是都要跟著陪葬。
王院判心里這個苦啊,忍不住在想,到底是哪個殺千刀的,敢給娘娘和容太妃同時下血蠱!
簡直是膽大包天,罪該萬死!
想到這里,王院判忽然想起了什么,猛地抬起頭,問道:“陛下,這血蠱若想成功種下,需得親自接觸,咱們?nèi)羰悄苷业较滦M之人,關(guān)于這治療之法,想來就能知道更多了?!?
“朕已經(jīng)命人去查了。”
太妃常年在濟(jì)慈寺中,青燈古佛相伴,鮮少接觸到外人。
那一日,唯一與她有接觸的,除了賢妃外,也只剩下喬三娘和他了。
賢妃已經(jīng)伏誅,他命人搜過賢妃曾經(jīng)住的宮殿和武府,也未曾找到一點(diǎn)關(guān)于血蠱的蛛絲馬跡。
那唯一剩下的,有可能接觸到血蠱的人,便只剩下喬三娘了。
只是謝景玄無論如何也不愿意相信,太妃身上的血蠱會是喬予眠種下的,她身上也有血蠱,換血之法,對她沒有任何的好處,她根本沒理由這么做。
可偏偏,他離開皇宮南下的那日,宮人從啟祥宮主殿的地磚下搜出了一個刻印著繁復(fù)花紋的盒子,那盒子與古書上描繪的,裝血蠱的盒子幾乎一模一樣。
這件事被他密密地壓了下去,卻始終都是謝景玄心中的一根刺。
幾乎所有的線索都指向了喬三娘。
這到底是巧合,還是說那血蠱真的……會是喬予眠種下的。
謝景玄捏了捏鼻骨,對王院判揮了揮手。
王院判會意,躬身拜道:“臣告退?!?
半月后,一輛馬車進(jìn)了宮。
宮門的禁軍在見到那輛馬車后紛紛跪地,高呼,“恭迎陛下回宮。”
馬車的轱轆碾壓過宮道,喬予眠打了個哈欠,支起眼皮,抬手,掀開車簾。
入目紅墻綠瓦,偶有宮人貼著宮墻墻根兒匆匆走過,見到這輛馬車,一個個盡數(shù)跪拜。
這一幕,當(dāng)真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喬予眠放下車簾,這里還是一如既往的,沒有半絲人情味兒。
“幽隼,我們?nèi)ツ膬海俊?
隔著車簾,喬予眠的聲音傳到了正在駕車的幽隼耳中。
此刻,車內(nèi)坐著的除了喬予眠外,便再也沒有旁的人了。
今晨,她一睜眼,便已經(jīng)身在入宮的馬車上,謝景玄不知去了哪里,就連冬青也都不見了。
她先前問過幽隼,冬青去哪兒了。
幽隼只說冬青沒事兒,沒人會傷害她。
這反倒是讓喬予眠的內(nèi)心更加的忐忑。
這頭,幽隼回道:“娘娘,陛下讓屬下將您送去壽安殿。”
壽安殿?
這名字陌生又熟悉。
喬予眠愣了一下,回想起來,壽安殿應(yīng)當(dāng)是容太妃成為太妃后還未離宮那兩年住的宮殿。
她為何要去那兒?
“陛下呢?”
喬予眠知道,這件事問幽隼沒用,她想知道自己為什么要去壽安殿,只有去問謝景玄。
只是……卻聽幽隼道:“娘娘,屬下也不知陛下在哪兒?!?
喬予眠沉默了一下。
聽出來幽隼是在騙她。
幽隼是謝景玄的左膀右臂,要是連他都不知道陛下如今在哪兒,那可是真的出大事了。
“他不想見我?”
喬予眠很快便道。
這話不像是疑問,而是近乎于肯定。
幽隼嘴角一抽,默默道,果然,喬娘娘聰明的很,他不過才說了兩句話,她便什么都猜到了。
不過,他還是得昧著良心繼續(xù)扯謊,“娘娘,您想岔了,陛下是真的有事?!?
“屬下想,等陛下空下來,一定會來看娘娘的?!?
喬予眠不說話了。
幽隼不知她在想什么,眼珠轉(zhuǎn)了兩圈兒,也不說話了。
很快,馬車在壽安殿門口停下來。
喬予眠才下了馬車,迎面便撞見了不知是何時先一步入了宮,已在門口等候多時的王院判,此刻,他身后還站著的還有兩位太醫(yī)院的御醫(yī)。
“喬娘娘。”
“臣拜見娘娘。”
這其中一個,便是喬予眠最熟悉的,孔思遠(yuǎn)孔御醫(yī)。
她對孔御醫(yī)點(diǎn)了點(diǎn)頭,并問道,“你們這是……在等我?”
王院判站在最前面,聞便道:“娘娘,陛下讓臣等在此等候,還請娘娘移步屋內(nè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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