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似乎有人,且耳力頗好,在聽到她的聲音后,蹬蹬蹬地便跑開了。
喬予眠不知道外面的是誰,但想來都是謝景玄安排的人。
她扶著腰,穿上鞋下了床。
剛坐到妝臺邊,拿起梳子,門便被人從外面推開。
謝景玄堂而皇之地走了進(jìn)來,徑直走到她身后。
透過鏡子,喬予眠看到了謝景玄的臉,也看到了他今日穿著這身衣裳。
是淺淺的綠色的,很清新的顏色。
記憶中,謝景玄多少穿玄色的衣裳,亦或是龍袍,極少會穿這樣顏色的衣裳。
“三娘,朕穿這一身好看嗎?”
他故意彎下腰,與鏡子中的她對視。
喬予眠垂眸,躲過了跟他的眼神碰撞,道:“陛下穿什么都好看?!?
在喬予眠看來,這是很尋常的,很無關(guān)緊要的一句話。
謝景玄卻又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朕穿著不好看?那誰穿著好看?安世蘅?他拿什么跟朕比?”
喬予眠正在梳頭,“……”他又發(fā)哪門子的瘋?
“陛下,我不想跟你吵架?!?
“你以為朕是閑的?朕什么時候跟你吵架了?”
謝景玄冷冷一哼,轉(zhuǎn)頭便奪過喬予眠手中的木梳。
“誒?”
喬予眠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以為他要連這木梳都一起掰斷了,她下意識地去阻止他。
卻被男人一把按住肩膀給按了回去。
“喬三娘,你老實點兒,朕現(xiàn)在心情很不好?!?
謝景玄奪過木梳便站在她身后,幫她梳頭。
他的動作倒是并不粗魯,甚至可以稱得上溫柔。
喬予眠卻清醒的很,不會被他這忽如其來的溫柔給騙了。
“陛下想做什么,便直接做吧。”
“反正我也不能反抗,不是嗎?”
“喬三娘,你要一直這樣跟朕說話嗎?”
他梳好了頭,直接扔了木梳,“還是說,昨日朕給你的教訓(xùn),還不夠?”
喬予眠很識時務(wù),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對手,便不再說話了。
她不說話,謝景玄滿腔的復(fù)雜的情緒便一下子全都堵在了心里,沒有一點兒的宣泄口。
房間中就這么陷入了死寂。
謝景玄已經(jīng)覺得自己快被氣死了。
直到見到喬予眠之前,這一路上,謝景玄都在想,等他們見面,他一定要將這個欺騙了他,甚至還逃跑的女人押入大牢,讓她嘗嘗在暗無天日的地方受苦的滋味兒,這樣才能解他的心頭之恨。
可眼下,謝景玄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像一個被憤怒沖昏了頭腦的毛頭小子,無端地發(fā)泄著自己的怒火,結(jié)果到頭來更難受的還是他一個人。
“喬三娘……”
“冬青呢?陛下把她怎么了?”
“不是安世蘅,就是冬青!你眼里除了她們兩個,就不剩下別人了嗎?”
喬予眠沉默。
確切的說,一路陪著她的,也只有冬青了。
表哥不過是她生命中偶然出現(xiàn)的人,表哥是個好人,只是終究是受了她的牽連。
“陛下再怎么恨我,只管在我身上發(fā)火,還請不要牽連其他人?!?
謝景玄,“朕在你眼里就是那樣的人?”
喬予眠望了眼銅鏡,沒說話。
答案,顯然不而喻。
昨日他還牽連于他人,今日他實在是沒有任何的立場證明自己是個不遷怒于他人的人。
謝景玄再度氣急敗壞,威脅道:“只要你聽朕的話,冬青就不會有事?!?
喬予眠扯了扯唇瓣。
他還真是一點兒都沒變。
一如既往的,只是要她聽話。
多熟悉的話啊,從前他也說過一模一樣的話,如今,只是地方不同了。
“陛下想要聽話的,宮中大把大把的都是,您只需要招招手,其他的什么都不必做?!?
“我卻是個最不聽話的,唯恐會叫陛下失望。”
“喬三娘,你一定要跟朕這么說話嗎?”
謝景玄被氣的腦仁兒疼。
相反,喬予眠這個外逃的此刻卻頗是氣定神閑,道:“既然被陛下抓住,要殺要剮,不過是陛下一句話的事兒。”
“你!”
“你就這么想死?”
喬予眠很誠實的搖了搖頭,“我不想死,可若陛下叫我死,我不敢不死?!?
謝景玄實在是被她氣笑了,“朕還沒叫你逃跑呢,那時候怎么不見你聽?”
喬予眠沉默。
謝景玄腦袋更疼了,說不過他便干脆不說,他是不是還要夸她聰明。
“三日后,跟朕回京。”
喬予眠抿了抿唇,臉色似乎更加蒼白了一些。
“回京問斬嗎?”
“我到底是跟了跟了陛下一場,你就不能給我一個體面的死法嗎?”
她又自自語道:“父親和喬潯若是看到我被問斬,當(dāng)是要高興壞了。”
謝景玄:“……”
“喬三娘,你死了這條心吧,朕不會讓你死,你也休想尋死?!?
“還有,你的父親還有喬潯,朕已經(jīng)將他們關(guān)入大牢,喬潯參與謀反,秋后問斬,喬侍郎亦犯下大錯,貶黜嶺南。”
嶺南乃是蠻荒之地,濕熱多瘴,離豐鎬城更是路途遙遠(yuǎn),喬侍郎那個年紀(jì),被貶到那兒,且不說以喬旭升的年紀(jì)能不能挨到地方,便是挨到了,怕是也去了半條老命,再在那兒經(jīng)過一輪磋磨,這人便也離死不遠(yuǎn)兒了。
比直接殺了他還痛苦。
“這兩日你老老實實在這兒待著,不要再想著逃,無論你逃到哪兒去,朕都會把你抓回來?!?
“陛下沒別的事,就叫人準(zhǔn)備早膳吧,我餓了?!?
“……”
謝景玄被他硬生生地氣走了。
這普天之下,如今許是也只有喬予眠敢這樣對謝景玄了。
陛下親臨永嘉城,便是未曾大張旗鼓,但該知道的人還是知道了。
喬予眠雖然被軟禁在了這宅子里,但好在屬于自己的這間院子她還是能自由活動的。
她站在院子里看著,幾乎每一處能離開的地方都有影衛(wèi)把手,密不透風(fēng)。
他們不跟喬予眠說話,個個臉色冷峻,站在那兒像個假人似的。
喬予眠知道自己逃不脫,但清醒下來,還是納悶兒,謝景玄那般的生氣,為何不干脆殺了她省事兒,反而是要帶她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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