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潤的金光瞬間從甲身迸發(fā),比前一次更盛。
在那朦朧輝光之中,老道隱約能夠看到,農(nóng)人駕駛著一些奇怪的器械引水灌田,工匠們抬著嶄新的鐵器歡呼,孩童圍著長長的鋼鐵巨龍奔跑……
那“惠及萬民”卦象幾乎凝若實質(zhì),比那諸國征戰(zhàn)的煌煌大勢更清晰七分,真切得仿佛伸手就能觸摸到。
老道重重哼了一聲,雖未說話,那眼神卻分明在說“如何?”。
房間里徹底靜了下來,連呼吸聲都輕得像羽毛落地。
道宗眾人多少都是修煉過占卜之術(shù)的。
老道占卜之術(shù)精湛至此,他們或多或少能夠在老道的輝光卦象之中,看到一些東西出來。
亦清咽了口唾沫,喃喃道:“這……這當(dāng)真沒錯?
一個工坊里弄出來的東西,竟能有‘改天換地、惠及萬民’的氣象?”
樂成則盯著那虛影里的鐵車,眉頭擰成了疙瘩:“可造這東西的是趙誠啊……
那是數(shù)十萬百姓口中的血屠閻羅,手上沾了數(shù)十萬性命,他能弄出什么好東西?
莫不是……莫不是誤打誤撞?”
這話倒是說出了眾人的心聲。
誰能想到,一個以殺伐聞名的魔頭,竟能造出承載“大善”之象的器物?這簡直比“太陽從西邊升起”還要荒誕。
須發(fā)皆白的大長老沉默許久,忽然抬手撫須,聲音里帶著幾分悠遠(yuǎn):“老夫在一本殘破的古籍里見過記載:‘天地?zé)o絕對,善惡本相生。大惡或藏大善,大善亦可能孕大惡’?!?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眾人:“或許這趙誠所造之物,初時會帶來動蕩,讓民不聊生,可最終的結(jié)果,卻可能指向大善。
就像當(dāng)年大禹治水,雖劈開千山,讓無數(shù)人背井離鄉(xiāng),終究卻換來了九州安寧?!?
“他如何能與大禹治水相比?”
云渺立刻搖頭反駁,語氣里帶著些許抵觸,“他造這些東西,肯定是為了戰(zhàn)爭,為了更多的殺戮,只不過是不小心變作了惠及天下的東西?!?
“不能任其作為!”
老道卻擺了擺手,看著那發(fā)光的龜甲,神色復(fù)雜:“不論過程如何,至少這器物本身,卦象顯示并無兇險。
或許……咱們該靜觀其變,先看看這東西究竟是什么再說?!?
云渺心中依舊抗拒。
她想起趙誠那雙藏著尸山血海的眸子,想起武安城百姓的恐懼,實在無法將“善”與他聯(lián)系在一起。
可她迎上七位長老的目光,看到了大長老眼中的凝重,藍(lán)袍長老眼底的關(guān)切,老道雖帶著傲氣卻難掩擔(dān)憂……
她忽然意識到,不論是卦象顯示,還是當(dāng)初對視時的靈覺感知,自己都沒有完全的把握拿下趙誠。
而一旦自己遇到兇險,七位師叔絕不會坐視不管。
怕是會為了護(hù)她而陷入險境,甚至可能身隕。
那是她絕不愿看到的。
她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波瀾,緩緩點了點頭:“也罷。
便再觀察幾日,看看這趙誠究竟要弄出什么名堂?!?
說罷,她望向窗外,工坊的方向依舊亮著燈火,轟隆聲在寂靜的夜里格外清晰。
只是此刻聽著那聲音,心中的邪術(shù)二字,竟悄悄淡了幾分,多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疑惑。
燭火漸漸平穩(wěn)下來,龜甲的輝光緩緩散去,可那“惠及萬民”的虛影,卻像烙印般刻在了每個人的心頭。
武安城的夜色,似乎也因這詭異的卦象,變得愈發(fā)撲朔迷離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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