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日子一天天溜走,武安城的街巷漸漸恢復(fù)了往日的生氣。
清晨的露水還掛在槐樹葉上時,北街的胡餅爐便“滋啦”冒起了油煙。
張老漢一邊翻著餅,一邊和隔壁的針線鋪老板娘搭話,只是眼角總會不自覺地瞟向城西工坊的方向。
晌午時分,洺水岸邊的碼頭又熱鬧起來,挑夫們扛著糧袋往來穿梭,號子聲里雖還帶著幾分拘謹,卻已不再像起初那般顫顫巍巍。
連孩子們都敢在巷子里追逐打鬧了,只是玩到興頭上,若聽見工坊傳來的轟隆聲,還是會猛地停下腳步,往大人身后縮一縮。
百姓們嘴上不說,心里卻都憋著股勁。
那位“武威君”一日不出工坊,這顆心就一日落不到實處。
就像揣著顆沒爆的雷,明知暫時安全,卻總怕哪天突然炸響。
直到這一日清晨,天剛蒙蒙亮。
城西工坊那扇緊閉了半月的鐵皮大門,突然“嘎吱——”一聲緩緩打開。
那聲音在寂靜的晨光里格外刺耳,像生銹的巨鎖被硬生生撬開。
住在工坊附近的幾戶人家,最先被驚醒,趴在窗縫后往外看。
只見門軸轉(zhuǎn)動時,鐵皮摩擦發(fā)出刺耳的尖叫,兩扇門板慢悠悠地向兩側(cè)張開,露出里面黑漆漆的入口,像一頭巨獸張開了嘴。
緊接著,一陣“轟隆、轟隆”的巨響從工坊深處傳來,比往日的動靜更沉、更烈。
震得地面都微微發(fā)顫,窗臺上的瓦罐“叮叮當(dāng)當(dāng)”跳個不停。
“怎么回事?”
“工坊開門了?”
驚呼聲剛起,一道龐大的黑影便從工坊里滑了出來。
那是個鋼鐵鑄就的巨物,足有兩丈多高,三丈來長。
最底下是兩排鐵輪,輪齒鋒利如刀,碾過青石板時發(fā)出“咔嚓”的脆響。
鐵輪上方是骨架似的鋼鐵支架,縱橫交錯,像極了巨獸暴露在外的肋骨,支架上纏著銅制的管道。
管道里“嘩嘩”地流著什么,偶爾有白汽從接縫處噴出來,發(fā)出“嘶嘶”的怪響。
巨物的前端裝著個巨大的鐵斗,斗口鋒利,旁邊還垂著一串更小的鏈斗,隨著機器的震動輕輕搖晃,像一排等待撕咬的爪子。
最頂上立著根煙囪,正“呼呼”地噴吐著白汽,白汽在晨光里凝成一團團白霧,將巨物的上半截裹得若隱若現(xiàn),更添了幾分猙獰。
這鋼鐵巨獸一邊往前滑,一邊噴著白汽,發(fā)出的轟鳴震得人耳朵發(fā)疼。
每挪一步,地面都跟著顫一下,仿佛隨時會裂開。
“妖……妖獸!”
不知是誰先喊了一聲,聲音里帶著哭腔。
住在工坊隔壁的李屠戶,剛提著殺豬刀出門,見狀“哐當(dāng)”一聲把刀扔在地上,轉(zhuǎn)身就往屋里鉆,連門板都忘了關(guān)。
幾個挑著水桶去井邊的婦人,嚇得魂飛魄散。
水桶摔在地上,水灑了一地,人卻抱著頭往巷子里跑,鞋跑掉了一只都沒察覺。
最慘的是個推著獨輪車賣菜的老漢,慌不擇路間連人帶車翻進了溝里。
菜葉子撒了滿身,卻顧不上疼,手腳并用地往上爬,嘴里只喊著“救命”。
恐慌像潮水般瞬間淹沒了工坊周邊。
“是工坊里的妖獸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