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為首的差役斜眼打量了一下蘇寧的布衣裝扮,不屑道:“哪里來的酸丁,也敢過問官差辦事?這是歷來的規(guī)矩!快快閃開,莫要妨礙公務!”
蘇寧身后的護衛(wèi)眼神一厲,正要上前,卻被蘇寧以眼神制止。
他依舊語氣平和:“據(jù)我所知,朝廷推行新法,正為革除此等陋規(guī)。爾等如此行事,就不怕上官追究么?”
“上官?”差役嗤笑一聲,“在這吳江縣,我們老爺就是上官!你再多管閑事,便將你鎖回衙門治罪!”
聽到此處,蘇寧緩緩從懷中取出他的總督關防印信,亮在差役面前,聲音陡然轉厲:“本督便是蘇寧!我倒要看看,吳江縣令,如何治我的罪!”
那方小小的印信,在陽光下卻仿佛有千鈞之重。
幾名差役瞬間面如土色,雙腿一軟,“撲通”跪倒在地,磕頭如搗蒜:“總……總督大人!小的有眼無珠!沖撞大人虎威!大人饒命??!”
周圍的村民也驚呆了,隨即紛紛跪倒,他們萬萬沒想到,這位剛才還在田頭和他們拉家常的“年青士子”,竟然是權傾東南的浙直總督蘇制臺!
蘇寧沒有理會求饒的差役,而是轉身對村民們說道:“諸位鄉(xiāng)親請起?!粭l鞭法’乃朝廷德政,旨在減輕爾等負擔。此等胥吏,借機盤剝,本督定嚴懲不貸!自即日起,浙直之地,嚴禁任何未經(jīng)核準之額外加征!爾等若再遇此等情事,可直接向府衙乃至南京總督府申訴!”
此一出,村民感激涕零,高呼“青天大老爺”。
蘇寧隨即命護衛(wèi)將這幾名差役押送吳江縣衙,嚴令徹查此事,并追究縣令失察之責。
同時,他根據(jù)老農反映的情況,下令各地官府,對新墾山地必須規(guī)劃保土措施,嚴禁過度毀林開荒,違者重罰。
這次看似偶然的微服私訪,讓蘇寧真切地觸摸到了新政在基層推行中的變形與阻力,也讓他體察到了政策可能帶來的潛在生態(tài)隱患。
他深知,宏大的藍圖需要落于細微之處,而民心的向背,往往就藏在這田埂間的對話與胥吏的跋扈之中。
帶著更深的思考與更堅定的決心,蘇寧繼續(xù)了他的鄉(xiāng)野之行,他的身影,深深地印在了江南的沃土與百姓的心坎上。
接著蘇寧以雷霆手段處理了一大批陰奉陽違的官員,也在浙直建立了大明的信訪制度。
而蘇寧也是用這一系列的雷霆手段震懾了浙直官府,從此之后,再也沒有人敢明目張膽的陰奉陽違。
此時官場和民間都在議論,蘇寧可比以前的那個胡宗憲狠多了。
或許以前的胡宗憲還會講究一個權謀和手段,然而蘇寧卻是直接刨了他們的祖墳。
……
萬歷三年的深秋,南京城的空氣中已帶上凜冽寒意,但浙直總督府內卻彌漫著一種大戰(zhàn)將至的熾熱氣氛。
經(jīng)過數(shù)月周密偵查,結合“大明商會”遍布海外的商貿網(wǎng)絡反饋、投降倭寇的供述以及ai系統(tǒng)對海量信息的分析比對。
蘇寧終于鎖定了困擾大明海疆數(shù)十年的毒瘤,倭寇主力及其最重要巢穴的準確位置。
竟然在琉球群島以東,一座名為“八重山”的隱秘島嶼群。
蘇寧并未急于行動。
他深知,跨海遠征,非同小可,必須謀定而后動。
于是命令麾下繪制了精細的海圖,標注了倭寇巢穴的地形、水文、防御工事以及可能的逃竄路線。
同時,他調集了經(jīng)過臺州之戰(zhàn)檢驗、并進一步擴充的新式水師……
包括已服役的“啟明”號及另外兩艘新建的蒸汽戰(zhàn)艦,以及數(shù)十艘經(jīng)過改裝、裝備輔助蒸汽明輪和新式火炮的大型戰(zhàn)船。
陸師方面,則以經(jīng)驗豐富的戚家軍舊部為骨干,配備了更多燧發(fā)魯密銃和輕型野戰(zhàn)炮,進行了高強度登陸作戰(zhàn)演練。
準備就緒后,一道辭懇切、證據(jù)翔實、戰(zhàn)略清晰的《請剿倭寇根本疏》以六百里加急送往北京。
在奏疏中,蘇寧首先陳述了確鑿情報:“臣已偵得,倭寇巨酋王直之余黨,并糾合諸島浪人、海賊,盤踞于琉球以東之八重山諸島,以此為巢,劫掠商旅,侵擾沿海,罪證確鑿。”并附上了詳細的偵查報告與海圖副本。
繼而,他分析了戰(zhàn)略必要性:“以往剿倭,皆如揚湯止沸,擊其流竄之影,難毀其盤踞之根。今既知其巢穴,若不出重兵犁庭掃穴,則不過數(shù)年,彼必死灰復燃,海疆永無寧日?!?
最后,他提出了具體的作戰(zhàn)請求:“臣請旨,率浙直水陸精銳,渡海東征,直搗八重山賊巢。水師斷其外援,陸師登陸清剿,務求全殲丑類,焚其營寨,毀其船只,以絕后患!此戰(zhàn)若成,可保東南沿海數(shù)十年之太平!”
奏疏抵達京師,立刻在朝堂之上引發(fā)了比臺州大捷時更為激烈的爭論。
內閣值房內,幾位大學士的意見涇渭分明。
以張居正為首的支持派態(tài)度審慎而堅定。
尤其是張居正仔細審閱了蘇寧附上的海圖和情報分析,目光銳利:“蘇安邦行事,向來謀定后動。臺州之捷,已證其能。今既有確鑿巢穴,跨海征剿,正是一勞永逸之上策!若遲疑不決,待倭寇警覺轉移,則失此良機,日后剿撫,所費更巨!”
另一位支持此議的官員補充道:“元輔,蘇總督麾下新式水師,船堅炮利,臺州海戰(zhàn)已顯威力。陸師亦多百戰(zhàn)之兵。此時不戰(zhàn),更待何時?唯有根除禍源,方能彰顯天朝威嚴,令四夷懾服!”
而以部分守舊勛貴和擔心財政的官員為主的反對派卻也有自己的理由。
“萬萬不可!”一位須發(fā)皆白的老臣激烈反對,“跨海遠征,勞師襲遠,乃兵家大忌!茫茫大海,風濤難測,糧秣補給如何維系?若戰(zhàn)事遷延,師老兵疲,豈非重蹈前元征日之覆轍?”
“耗費太巨!”戶部侍郎立刻算起了經(jīng)濟賬,“打造新式艦船已花費頗多,此番遠征,糧餉、彈藥、撫恤,又需多少銀兩?國庫剛剛因‘一條鞭法’稍有起色,豈能再興如此大規(guī)模戰(zhàn)事?”
更有保守者憂心忡忡:“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蘇總督已掌東南軍政大權,若再賦予其跨海征伐之權,手握如此重兵,遠在海外……其勢恐難制矣!”
這話雖未明說,但指向的正是對蘇寧個人權勢過度膨脹的深深忌憚。
爭論持續(xù)數(shù)日,雙方各執(zhí)一詞,互不相讓。
年輕的萬歷皇帝端坐于龍椅之上,聽著臣子們的辯論,小小的臉龐上露出與年齡不符的凝重。
他看向自己的老師兼首輔張居正,又看向那些激烈反對的老臣們。
張居正最終出列,做出了決定性的總結陳詞,他面向御座,聲音沉毅:“陛下,倭患乃大明心腹之疾,歷代先帝皆欲除之而不得其法。今蘇寧既偵得賊巢,又有新式水師可恃,此乃天賜良機!若因循守舊,畏首畏尾,則倭患永無平息之日。當斷不斷,反受其亂!老臣以為,當準蘇寧所請,授予其臨機專斷之權,限期克敵!至于錢糧,可從海關稅收及江南藩庫中先行支應,待凱旋后,自有繳獲補充,且海疆靖平,商路暢通,長遠看,利大于弊!”
萬歷皇帝沉默片刻,他想起蘇寧的種種功績,也想起那“清廉”之名背后可能存在的深沉,更明白張先生決心已定。
最終,他稚嫩卻清晰的聲音在殿中響起:“準奏。著浙直總督蘇寧,總督東南水陸兵馬,跨海征剿八重山倭寇。一應事宜,許其便宜行事,務求全功!”
……
當皇帝的旨意和內閣的正式公文以最快速度送達南京時,蘇寧早已準備就緒。
他站在“啟明”號的艦橋上,望著江面上帆檣如林、蒸汽裊裊的龐大艦隊,眼中閃過一絲銳利的光芒。
“傳令!各艦按預定序列,拔錨起航!”
“目標,八重山!”
“此戰(zhàn),不留后患!”
雄渾的汽笛聲劃破長空,混合著風帆鼓蕩的聲響,龐大的大明艦隊,承載著帝國的意志與蘇寧的雄心,緩緩駛出長江口,劈波斬浪,向著東方那片未知的、隱藏著帝國宿敵的海域,義無反顧地進發(fā)。
一場決定東海未來數(shù)十年格局的遠征,就此拉開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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