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會拿出更明確的“證據(jù)”……到時候,他就不信皇帝還會維護岑隱。
太極殿中一片喧鬧。
封炎殷勤地給安平和端木緋斟茶倒酒,只不過倒是他偷偷帶進宮的奶酒,他一臉討賞地看著端木緋。
宮宴上,人太多,這上來的熱菜十有八九也變成冷的了,吃的根本就是不是菜,而是所謂的“榮耀”。
不如吃些點心,配著這蒲國的奶酒剛剛好。
封炎把一碟碟點心送到了安平和端木緋跟前,笑得殷切可愛,身后瘋狂地搖著尾巴。
安平看得忍俊不禁地勾了勾唇,伸手抓向兒子剛剛倒好的那杯奶酒,然而,她的手指才碰到杯盞,卻頓住了。
她明明還沒舉起那杯奶酒,可是杯子里的酒液卻泛起了些許漣漪……
緊接著,案上的酒杯、碗碟、筷箸等等都微微搖晃起來,發(fā)出“咯噔咯噔”的聲響。
“食……食案好像在晃……”不知道是誰疑惑地叫了一聲。
“椅……椅子也在晃……”
“不對,是地,是地在晃……”
寥寥數(shù)語間,地面的晃動感越發(fā)明顯了,一旁服侍的宮女花容失色地腳軟了,跪倒在地,有人驚叫出聲:“地……地龍翻身了!”
“地龍翻身了!快逃?。 ?
“……”
殿堂中瞬間就炸開了鍋,亂了套,眾人皆是變了臉色,驚慌失措,有的跪倒在地上,有的一躍而起,有的僵坐在那里動彈不得,有的惶恐地朝身旁之人依偎過去。
封炎眼明手快地一手攬住安平的肩膀,一手攬住了端木緋纖腰,將二人從椅子上帶起,護在了他懷中。
蹲在地上的端木緋卻是鎮(zhèn)定自若,她微微低頭,藏在封炎懷中的一邊嘴角微微彎起。
“封公子,”她壓低聲音,小聲地湊在封炎的耳邊悄悄說道,“這地動不大,最多也就是摔壞幾個酒杯……”
太極殿的地面一下接著一下地晃動著,如一葉扁舟在波浪起伏的海面上搖晃起伏,就仿佛有什么東西在地面下呼之欲出地想要破地而后……
男男女女恐慌的驚呼聲此起彼伏,聲聲凄厲。
還有那些桌椅在光滑如鑒的大理石地面上一邊搖晃,一邊移動,一個個瓜果從果盆上掉落,骨碌碌地滾了一地,讓場面變得越發(fā)混亂。
“砰鈴啪啦!”
一個個碗碟摔在了地面上,砸得四分五裂,那些湯汁、菜肴也隨之灑在了地上。
端木緋乖巧地蹲在地上一動不動,默默地在心里數(shù)著數(shù),她想告訴封炎地動快要結(jié)束了,可是她抬頭時正好看到封炎朝岑隱的方向望去,二人在半空中對視了一瞬,交換了一個眼色。
跟著,岑隱快步跑向了御座上的皇帝,嘴里喊著:“護駕,快護駕!”
就在這時,皇帝身旁的一座紫檀木雕蟠龍座屏風忽然朝皇帝的方向倒了下去……
“皇上!”
幾個內(nèi)侍和錦衣衛(wèi)臉色慘白地驚呼出來,朝皇帝的方向圍了過去,就見一道紅影一閃而過,岑隱以自己的背擋住了那傾倒的屏風。
皇帝眼睜睜地看著沉甸甸的屏風撞在了岑隱的背上,目露感動之色,心道:這滿朝文武就知道害怕,只有阿隱惦記著自己!阿隱真是忠臣也,事事以自己為先!
那些錦衣衛(wèi)趕忙把那傾倒的屏風扶正,不勝惶恐。
端木緋默默地收回了視線,剛才場面混亂,別人也許沒注意到,可是她蹲在地上以這個角度看過去,正好就看到了岑隱不動聲色地一伸腳在那座屏風上勾了一下,然后屏風就倒了……不對,她什么也沒看到才對。
端木緋的眼睫輕顫了兩下,垂眸看著鞋尖上的纓穗,忽然意識到了地動好像……
“地動停了!”一個粗嘎的男音第一個叫了出來。
緊接著,其他人也紛紛附和了起來,聲音有驚喜,有惶恐,有疑慮,有不安……
“一個個亂哄哄的像什么樣!”岑隱對著皇帝身旁的幾個內(nèi)侍和錦衣衛(wèi)斥道,陰柔的聲音透著一抹冷厲,“還不敢趕緊把各位大人都扶好了,今日在此的可都是國之重臣,千萬別傷著了?!?
岑隱雖然是在斥內(nèi)侍和錦衣衛(wèi),但是聽到在場的那些王公勛貴、文武大臣的耳中,卻是在斥他們亂哄哄呢!
大部分人還是看岑隱臉色的,霎時都噤了聲,跪著的、蹲著的、站著的、靠著的都紛紛端坐好,臉上卻是惶惶不安,余驚未消。
唯有那些部族王公世子們還是亂哄哄的,那些內(nèi)侍和錦衣衛(wèi)急忙下去令他們都安靜了下來。
沒一會兒,整個太極殿就變得鴉雀無聲,空氣中甚是壓抑凝重。
“欽天監(jiān)何在?”岑隱淡淡地又道,他的嗓音不輕不重,卻傳遍了整個殿堂。
這短短五個字令眾人包括皇帝都警醒過來,是了,是該問問欽天監(jiān)。
欽天監(jiān)的王監(jiān)正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從某個席位中站了起來,兩條腿直打哆嗦,冷汗更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自額角涔涔落下。
王監(jiān)正俯首作揖應道:“下官在?!比齻€字幾乎用盡他全身的力氣。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王監(jiān)正身上。
岑隱冷聲質(zhì)問道:“王監(jiān)正,今天有地龍翻身,為何你們欽天監(jiān)沒有看出來?”
王監(jiān)正直接跪倒在地,無視一地的狼藉,惶恐地將頭伏在地面上,謝罪道:“皇上,臣有罪!是臣失職了!”
皇帝的右手緊緊地握著御座扶手上的龍首,幾乎要將之捏碎。
岑隱又問道:“王監(jiān)正,可還會再有地動?”
“……”王監(jiān)正維持著跪伏在地的姿勢,動也不敢動,他們連今日會有地龍翻身都沒看出來,他又怎么會知道還會不會再有地動呢!
王監(jiān)正咽了咽口水,完全不敢答。
端木緋悄悄地在案下拉了拉封炎的袖子,封炎朝她看了過去,她用口型無聲地說道:“半個時辰后還會有一波相差無幾的地動?!?
封炎唇角一勾,不動聲色朝岑隱的方向望去,微微頷首。
岑隱狹長的眸子里掠過一道流光,跟著轉(zhuǎn)頭看向了皇帝,作揖道:“皇上,臣唯恐再有地動,臣以為穩(wěn)妥起見,還是去外面避避……”
皇帝被嚇得不清,到現(xiàn)在心口還怦怦亂跳,皇帝甚至沒精力去怪罪欽天監(jiān),立刻就頷首道:“阿隱,你所甚是?!?
皇帝這么一說,眾人也紛紛起身,雖然心里迫不及待地想要離開這大殿,但也都理智猶存,靜立原地,先等著皇帝和皇后下了御座,跟著距離皇帝最近的內(nèi)閣大臣、宗室王親簇擁在帝后的身后跟上,其他百官也按著品級高低一個個地跟在后方……
沒一盞茶功夫,這一殿堂的人就浩浩蕩蕩地都出了太極殿。
外面,太陽不知何時已經(jīng)不見了,天空陰沉沉的,寒風呼嘯,吹在人臉上就像是刀割一般。
刺骨的冷風從領口直鉆進脖頸里,皇帝打了個激靈,轉(zhuǎn)身看著太極殿。
“皇上,小心著涼?!被屎篌w貼地說道,聲音微顫,雍容高貴的臉龐上仍舊微微發(fā)白。
皇后做了一個手勢,一個小內(nèi)侍急忙給皇帝披上了厚厚的大氅。
皇帝攏了攏大氅,稍稍清醒冷靜了一些,思緒也飛快地轉(zhuǎn)動了起來,想到了千楓寺和千雅園的黑蟻,想到了幾州的雪災,想到南境的戰(zhàn)事至今未平……現(xiàn)在又是地龍翻身。
地龍翻身自古都是不祥之兆,這是上天不滿意他,肯定是這樣的!不然,也不會這樣災禍頻頻。
皇帝抬眼看向上方陰沉沉的天空,那漫天密布的層層陰云晦暗陰沉得仿佛上天在宣示著它的怒意般,看得皇帝的心越來越沉重,幾乎喘不過氣來。
皇帝真的怕了……
“簌簌簌……”
又是一陣狂風拂來,吹得眾人的衣裳都鼓鼓的,隨風飛舞。
這殿外的庭院里一片平坦空曠,既沒有炭盆,也沒有遮擋,方才眾人急匆匆地從太極殿撤出,也沒披斗篷,一個個都凍得渾身瑟瑟發(fā)抖。
不少人都面面相覷,想吩咐宮人進殿去取斗篷,但是此刻宮人們都誠惶誠恐地圍在帝后身邊,那些賓客既不敢大聲呼喊,也不敢自己回殿去取斗篷,只能瑟縮著站在原地,惶惶不安。
端木緋一向最怕冷了,縮著身子,緊貼著安平的胳膊,心想:早知道她應該把小狐貍帶進來當暖手爐的……
忽然,端木緋覺得肩上一沉,發(fā)現(xiàn)她和安平的身上多了一件厚厚的斗篷。
端木緋眨了眨眼,還有些懵。
安平看著端木緋傻乎乎的模樣,覺得可愛極了,她抬臂親昵地攬住了端木緋的左肩,兩人擠在同一件斗篷里。
唔,真暖和。端木緋從善如流地朝安平的身上又貼了貼。
封炎目光灼灼地看著她們,鳳眸璀璨,心里忍不住想著:他什么時候也可以像這樣和蓁蓁披同一件斗篷呢?!
想著,封炎的耳根就燒了起來,越來越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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