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低頭不語,心下已經(jīng)是一片冰涼。
林琰看著火候差不多了,禮數(shù)不失,朝著賈母等人拱手,攜了妹妹便往外走。后頭鳳姐兒看了一眼賈母,忙帶著幾個(gè)丫鬟婆子追著送了出來。這里湘云看看面色陰沉了下來的賈母,又看了看有些失魂落魄的寶玉,含著一泡兒眼淚,囁嚅道:“老太太……”
“云丫頭?!辟Z母揮了揮手,“今日是寶丫頭的生日,叫了人來上壽面,別攪了這孩子的好日子?!?
鳳姐兒一路只快和小跑一般追上了林琰兄妹,“林表弟,林妹妹……唉,這,這,今日之事,實(shí)在是云妹妹的不是。林表弟還請多多勸勸林妹妹,叫她別放在心里。若是實(shí)在氣了,只管說了出來,老太太定不讓妹妹委屈?!?
“不知老太太,要如何不讓妹妹委屈了?璉二嫂子,話既出口便收不回去,我妹妹已然委屈了。我林琰再不濟(jì)事,也不能任人來踩著我妹子的臉面取笑。我敬嫂子快人快語,只是有些話嫂子說了并不能算的?!绷昼醒┭惴隽索煊裆宪嚕约簩χP姐兒微一拱手,朝車夫喝道:“回府!”
翻身上馬,一路出去了。
鳳姐兒看著林家兄妹的車馬轉(zhuǎn)過了儀門,嘆了口氣,轉(zhuǎn)身回去了。
花廳里頭酒席未散,只是經(jīng)過湘云方才一攪,誰還有看戲吃酒的心思?迎春姐妹三個(gè)都低頭吃菜不語,李紈只在與鳳姐兒的小幾上坐著,眼睛盯著戲臺(tái),恍若木頭人一般。就連一向以大度穩(wěn)重示人的寶釵,臉上也是淡淡的,沒了先前的容色煥發(fā)。
至于王夫人薛姨媽等人,臉上都有不虞之色。尤其王夫人,她還有好些話沒跟黛玉說呢,就這么讓湘云氣走了。再想叫她過來,指不定到了哪一日了。況且建省親別墅薛家出了銀子,如今給寶釵過個(gè)生日,一是表表自己沒忘了她們好處的意思,二也是在薛家母女面前顯顯自己的臉面。誰知道竟叫云丫頭給攪和了。寶釵尷尬,妹妹臉色也不好,豈不是好心辦了壞事兒?
這么想著,看向湘云的目光便更是帶了十分的不滿。
湘云坐在席間,頗有些如坐針氈之感。
好容易一時(shí)吃過了壽面,賈母便命眾人都散了,只留下了鳳姐兒一個(gè)。鳳姐兒便與鴛鴦一起,扶著她回了暖閣中躺下。
賈母閉目半日,問鳳姐兒:“方才你跟出去,林家那孩子和玉兒如何說?”
鳳姐兒早就想好了說辭,替賈母捶著腿,輕聲道:“要說今個(gè),原也是云妹妹造次了。難怪林表弟林妹妹生氣?!币蛔治绰涞貙⒘昼脑捳f了。
賈母嘆了口氣,“明兒你過去林府一趟,再勸勸玉兒罷。等過幾日把云丫頭送回去,再接了玉兒過來。她在我身邊兒長大,必不會(huì)為了這個(gè)跟我生分的。”
卻說黛玉自榮府出來,便一直未肯說話,回了府后,叫紫鵑雪雁等人都出去了,自己一個(gè)人躺在床上,放下了帳子流眼淚。
不多時(shí)聽得外頭一陣腳步聲,有人轉(zhuǎn)過了屏風(fēng)進(jìn)來,黛玉也不理,只將帕子蓋在臉上。
王嬤嬤瞧著自己的姑娘好好兒地出府,回來便是這般情形,問了紫鵑,紫鵑先還不肯說。無奈雪雁嘴卻是快的,一五一十地都跟王嬤嬤說了。
王嬤嬤一拍大腿,“要你們可是做什么的呦!姑娘受了委屈,你們就該說話!縱然都是姑娘,你也得分清了誰才是你自己個(gè)兒的主子!”
正罵著呢,外頭翠染帶了兩個(gè)小丫頭過來,道:“大爺說姑娘恐怕還沒好生吃東西呢。這是廚房一直煨著的湯,還有兩色新做的點(diǎn)心,叫姑娘好歹先吃些?!?
王嬤嬤如今對林琰是佩服到心里去的,忙不迭的接了食盒過來,親自送進(jìn)了黛玉的屋子。
她本是黛玉乳娘,說話原比別人更方便些。也不知道是說了什么,還是黛玉自己想通了,反正晚飯時(shí)分,林琰還是看見了一個(gè)眼圈兒微紅,但面上已經(jīng)有了笑意的妹妹。
晚間臨睡時(shí)候,多日未見得司徒嵐再次登門入室。林琰對他來去皆走窗戶的行為很是不齒,司徒嵐卻是樂此不疲。
在宮里被困了十來日了,司徒嵐著實(shí)有些想念林琰。再加上林琰總算是嘴里有句明確的話了,司徒嵐先前沒著沒落的那顆小心肝兒總算落了地,膽子不免也就大了些。
一見了林琰,便先撲了過去想要抱住,卻被林琰一個(gè)冷眼定住了。
司徒嵐大感委屈,眼珠兒轉(zhuǎn)了轉(zhuǎn),“子非難道是不想我的?”
林琰從榻上起身,拿了杯子倒了一盞溫茶給司徒嵐,看他一身短打扮,也并沒有多厚的。如今還是正月里頭,虧得他不冷!
伸手摸了摸司徒嵐的胳膊,皺眉道:“以后別在夜里來了。不說被人瞧見如何,單是這個(gè)天氣也不當(dāng)如此。”
司徒嵐捧著茶盞,眨眼道:“冷么?我倒是沒覺出來。這些日子父皇天天抓著我說話解悶,我就把他自己收著的好東西翻了一個(gè)遍。真讓我得了一件兒好的。”
說著起身拉起了衣裳給林琰看。林琰仔細(xì)瞧了一瞧,那上衣里頭還穿著一件兒鐵紅顏色,里頭不知道摻了什么,映著燭火微有閃亮的小衫。
“就這個(gè),據(jù)說是茜香國女王進(jìn)貢的。你瞧著是薄片子似的,冬日里穿著再不覺得冷的。竟是連那些個(gè)貂皮狐皮都比不得。不信,”司徒嵐臉上笑的燦爛,“你摸摸我身上,可是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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