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軟禁在別院西房內(nèi)?!?
柳輕如點(diǎn)點(diǎn)頭,道:“張管事暫且請回,今晚我要見見這人?!崩蠣敿热粚⒋巳肆舻矫鞒吭偬帥Q,又讓人轉(zhuǎn)告自己,其中意思不而喻。
柳輕如將手中碗擱于桌上,問一旁丫頭:“嫂嫂今晚可曾用過飯?”
那丫頭道:“應(yīng)該是沒有,翠苓姐還在那邊伺候?!?
寧小仙來了京城后,柳輕如怕她尋短見,稟報(bào)過楚名棠夫婦后便將她安排在踏青園內(nèi)居住,楚夫人從府中另撥了幾個丫頭到踏青園,柳輕如有些不放心,平時還是由翠苓服侍寧小仙。寧小仙整日愁眉不展,茶飯不思,人都瘦了一圈,柳輕如勸了她好幾次,卻沒什么效果。
柳輕如來到寧小仙居所,門口兩個丫鬟曲膝行禮,柳輕如點(diǎn)了點(diǎn)頭,推門走了進(jìn)去。
只見寧小仙一手托腮,一手拿著竹筷在菜中漫不經(jīng)心地?fù)芘?,滿滿的一碗飯似并未動過,翠苓則氣鼓鼓地站在一旁。柳輕如不禁搖頭,這丫頭是個急性子,也就伺候自己還行,若是紫娟在倒還可以勸勸寧小仙。
柳輕如道:“翠苓,你先出去。我與嫂嫂有話要講?!?
翠苓應(yīng)了聲是,眉開眼笑地走了出去,并將門口兩個丫頭趕得遠(yuǎn)遠(yuǎn)的。
柳輕如在寧小仙身邊坐下,道:“嫂嫂何苦折磨自己,這般下去只會損了自個兒身子?!?
寧小仙哼了一聲,道:“我的事你知道得一清二楚,這邊又沒有外人,何必再用‘嫂嫂’二字來寒磣我?!?
柳輕如道:“嫂嫂雖如此說,但畢竟名分尚在,輕如自然這般稱呼。對了,嫂嫂為何來京之事,方才輕如已向公公婆婆稟報(bào)了?!?
寧小仙騰地站了起來,盯著柳輕如片刻,又緩緩坐了下來,面若死灰,道:“說就說了,反正我寧小仙也不想活了?!?
“嫂嫂莫急,輕如是將大哥那些荒唐之事說了,而將你之事稍做了些改動,只說羅聞楓偷戀于你才強(qiáng)行將你帶走,公公婆婆日后若是問起,你也這般說便是了。”
寧小仙沉默半晌,道:“你為何要為我掩飾?”
“你也是被逼的,錯并不全在于你,”柳輕如說道,“對了,嫂嫂可認(rèn)識一個叫劉明瞻的?”
寧小仙奇道:“你怎么知道此人名字?他是平原楚府的管事,是楚軒最忠心的一個狗腿子?!?
柳輕如想了想道:“那大哥的事他定是知道很多了?”
寧小仙道:“那是自然,楚軒有很多事情都由他經(jīng)手,狗仗人勢,平日里連我都不怎么放在眼里?!?
柳輕如笑了笑道:“嫂嫂既是對他不滿,過會兒倒可以狠狠地教訓(xùn)他一番?!?
寧小仙吃了一驚,道:“他也來楚府了,是為何事?”
“嫂嫂不必?fù)?dān)心,此人來京城另有要事,并非是為嫂嫂而來?!绷p如道,“嫂嫂要不要見此人一面,否則過了今晚便再也見不著了?!?
寧小仙有些明白了,猶豫了一下道:“好,我去。”
柳輕如指指桌上的飯菜,輕笑道:“嫂嫂還是吃完再去吧,過會兒懲戒起那小人來也有力氣些?!?
寧小仙看了柳輕如一眼,道:“聽人道楚家小五最為心狠手辣,我看你也差不到哪兒去?!?
柳輕如不由苦笑,自己方才那說話的語氣都是學(xué)著楚錚的,誰讓他不在京城呢,自己總要為他分擔(dān)一些。
劉明瞻舒舒服服地喝了口茶,他很清楚門外有好幾人在監(jiān)視著,不過他并不在意,落到禁衛(wèi)軍手中時劉明瞻才大為緊張,直想尋機(jī)撞墻自盡,幸虧太尉大人派人救了自己。此刻在這楚府就不用擔(dān)心了,自己來京是為大公子辦事,太尉大人總要念父子之情吧,應(yīng)該不會為難自己。至于傷了吏部幾個侍衛(wèi)算什么,朝中還有誰敢得罪楚家?
嘿嘿,劉明瞻忽然冷笑了幾聲,那五公子真是膽大包天了,居然捧個西秦奸細(xì)當(dāng)了吏部尚書,簡直是朝廷特大丑事,太尉大人現(xiàn)在定對五公子惱怒不已,說不定就會因此事冷落五公子,重新重用大公子,那自己可是為大公子立下奇功一件,日后大公子成了楚家宗主,憑自己的本事,當(dāng)個一郡太守不在話下。
屋門突然被打開了,從外邊走進(jìn)來三人,劉明瞻認(rèn)得為首那人便是將自己從禁衛(wèi)軍手中救出來的張管事,忙起身俯首道:“小人見過張管事。”雖說他也是管事,但平原楚府和上京楚府相比簡直有天壤之別,在張得利面前他可直不起腰來。
劉明瞻剛低下頭,一只鐵鉗般的大手突然抓住了他的肩井穴,劉明瞻頓時渾身酸麻,還沒等他開口說話,那只大手將他提了起來,另一只手在他丹田上狠狠地打了一拳,劉明瞻原本就不深厚的內(nèi)力被打得支離破碎,連噴血的力氣都沒了,鮮血沿著嘴角汩汩而下。
那人將劉明瞻往椅子上一放,張得利駭然道:“陳兄,你出手未免太重了吧。”
那人道:“不打他個半死,若驚了少夫人怎么辦?不過張管事請放心,我陳振鐘出手自有分寸,他死不了?!标愓耒娨恢睂Ξ?dāng)年自己看守魔教長老李萬山不嚴(yán)而驚駕之事刻骨銘心,今日可不能再重蹈覆轍了。
正說著,兩個女子走了進(jìn)來,劉明瞻無力地瞥了一眼,原本無神的雙眼登時睜得如銅鈴一般:“夫人?你你怎么會在此?”
柳輕如說道:“煩請陳執(zhí)事和張管事在外邊等候,不可讓他人進(jìn)來,這邊有楊昆陪我二人便可?!?
張得利忙應(yīng)了聲是,拉著陳振鐘出去了,這兄弟之爭難免會有些不可為人知的事情,還是知道得越少越好,反正只要投靠對人就行了,他張得利又沒什么太大野心。
等張陳二人出去了,寧小仙一個巴掌扇在劉明瞻臉上,冷笑道:“你可是以為我已經(jīng)死了?”
劉明瞻抹了抹嘴角的血跡,喃喃地說道:“劉某早就說過羅聞楓此人不可深信,大公子就是不聽。夫人,你究竟是如何來楚府的,說了也好讓小人死個明白?!睂幮∠杉热辉诖?,方才那人又上前就動手,劉明瞻頓感大事不妙。
柳輕如一笑,道:“羅聞楓劫持了嫂嫂,途經(jīng)京城附近的羅山縣,居然撞上了我家公子一行人,事情就這么簡單?!?
劉明瞻愣了半晌,竟呵呵笑了起來,只是受傷過重,一邊笑一邊咳嗽著說道:“天意,真是天意,真是天不佑大公子,并非我等謀士無能,劉某無話可說”
楊昆突然一個疾步上前,伸手捏住了劉明瞻的下頷,在他臉頰兩旁各一拳,劉明瞻痛得大叫,楊昆冷笑道:“想死,沒那么容易?!?
楊昆一撤手,劉明瞻俯下身來,一口血水吐出,里面夾雜著許多白色粒狀物,原來?xiàng)罾ツ莾扇褜⑺麅膳叛例X盡數(shù)打脫。
柳輕如只感一陣反胃,這等血腥場面她終究還是有些不習(xí)慣,寧小仙卻雙拳緊握,目露興奮之色。
柳輕如吸了口氣,道:“劉明瞻,你若還想活命的話,將大公子之事一一招來,或許還有一條生路。”
劉明瞻口齒不清地罵道:“你這臭娘們,想讓劉某招也不難,只要你愿意陪劉某幾晚”楊昆臉色大變,一把抓住了劉明瞻的咽喉。
柳輕如似是未聞,面色如常,說道:“楊昆,手下留情,他只是想速死罷了,不可中他之計(jì)。這邊就交給你了,嫂嫂,我們出去吧。”
寧小仙搖頭道:“不,我要看這人如何受盡折磨而死。”見柳輕如臉有不豫之色,寧小仙忙又道:“我隨楚軒多年,他很多事我亦略有耳聞,留下來對你們大有好處?!?
柳輕如無奈地說道:“那好吧,楊昆,記住了,凌晨之前定要問出口供?!?
楊昆獰笑道:“少夫人盡管放心?!笔帜勺?,指間氣流涌動,正是血影宗的“大搜魂手”。
柳輕如方走出門,已聽到里面?zhèn)鱽黻囮噾K叫,她搖了搖頭,佇立在月光下凝思不語。
張得利和陳振鐘二人不敢上前打擾,他二人都已知道,老爺今日此一出,這女子的身份亦是大不相同了,以五公子的性子和對她的寵愛,即便日后娶了正室,此女的地位也不會有多大改變。
過了約一個時辰,楊昆走了出來,臉色沉重,對柳輕如施了一禮道:“少夫人,大公子頗為精明,劉明瞻等幾個親信之人各自負(fù)責(zé)一攤,相互之間并不是很清楚?!?
柳輕如問道:“此人現(xiàn)在如何了?”
楊昆道:“已是奄奄一息,不過小人已為他施過‘回春手’,再熬一日應(yīng)無大礙。但依小人所看,他應(yīng)是全招了?!笨戳搜哿p如,楊昆有些猶豫地說道:“劉明瞻招認(rèn)兩件重要之事,一是大少爺平日里與姑爺時常有書信往來,而姑爺?shù)侥暇€任職時曾去平原楚府住過三天,但所談何事劉明瞻并不知曉?!?
柳輕如心中陡然一沉,楊昆口中的姑爺便是二姐楚欣的夫婿方中誠,也就是方家的下任宗主,若他與楚軒有勾結(jié)那可就麻煩了,但此事并無證據(jù),無法向公公稟報(bào),畢竟兩家是親戚,偶爾來往也屬正常,看來只有找機(jī)會提醒公公了。
“還有一事呢?”
“平原郡的官員大部都已投靠大公子,寧太守如今已是有名無實(shí)。”
柳輕如一驚,道:“這怎么可能,太守乃一郡最高官員,下面的官員怎會如此大膽?”
楊昆道:“據(jù)劉明瞻所說,這些官員投靠大公子,一則是大公子畢竟是老爺長子,這些地方官員又不知京中形勢,大都認(rèn)為大公子只是下去歷練,遲早要返京城執(zhí)掌大權(quán),而寧太守生性淡泊,大公子又是其婿,兩年前大公子從軍中卸任轉(zhuǎn)到平原城任職后,便逐漸將郡內(nèi)之事交給大公子打理,二則是因琪郡主之故?!?
“琪郡主怎么了?”柳輕如有些不解道,“大趙國嚴(yán)禁藩王參與地方政務(wù),手中并無實(shí)權(quán),更勿論她只是個郡主了?!?
楊昆道:“少夫人有所不知,琪郡主身上有一塊代表皇權(quán)的紫龍玨,憑此玨對府縣官員有先斬后奏之權(quán),大公子借助此玨殺了三個不肯從命的官員后,平原郡官員從此便噤若寒蟬。”
“居然有這等事,怎么朝廷沒得到半點(diǎn)風(fēng)聲?”
“大公子與郡內(nèi)官員都是逐個私下接觸,若有不服者憑琪郡主的紫龍玨殺無赦,然后宣布其暴病而亡,至于如何瞞過朝廷,劉明瞻也是不知?!?
柳輕如心驚不已,暗想難怪楚軒對寧小仙毫無顧忌,原來他早已不將寧太守放在眼中,想了想又問道:“那南線大營如何?”
楊昆道:“南線大營并無異常,王統(tǒng)領(lǐng)和楚副統(tǒng)領(lǐng)分掌大權(quán),大公子是覺得在軍中無望才到平原城任職的,這兩年來他雖常去大營中拉攏將領(lǐng),但基本一無所獲?!?
柳輕如稍稍放心了些,毅然道:“陳執(zhí)事?!?
陳振鐘拱手道:“在?!?
柳輕如道:“派人將這劉明瞻看守好了,若是輕如今晚無他令,明日一早便將之處決?!?
“陳某遵命。”
“楊昆,你送嫂嫂回踏青園,張管事,隨我一同去見老爺?!?
楚府內(nèi)院燈火通明,楚名棠在書房內(nèi)聽完柳輕如的稟報(bào),沉吟良久,輕嘆一聲道:“看來老夫以前還是看輕軒兒了,短短兩年便將平原郡掌握在手,只可惜手段過于卑劣,居然欲殺妻求榮,實(shí)是天理難容。”
柳輕如沉默片刻,終究還是說道:“輕如還有一事,不知當(dāng)講不當(dāng)講?!?
“講?!?
“大公子平日與姑爺常有書信來往,姑爺去南線任職還在平原城住過幾日?!?
楚名棠一怔,心思急轉(zhuǎn)頓時明白過來,微怒道:“軒兒在平原郡擅自殺害幾名朝廷命官,就算掩飾得再好,刑部也不可能絲毫不知,這自然是方家從中搗鬼了。哼,方家的平衡之道,居然平衡到我楚家來了。”楚名棠這幾年將心思都花在對西秦用兵之上,竟未曾注意朝中已是暗流涌動,心中著實(shí)惱怒之極。
“輕如,你速將今晚所知之事派人報(bào)予錚兒,讓他在平原郡定要謹(jǐn)慎行事?!背拇藭r真有些替楚錚擔(dān)心了,暗暗希望他此時倒可以不務(wù)正業(yè)一些,一路游山玩水過去,好讓送信之人趕在他之前到南線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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