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飛回來的時候,咖啡館里已是漆黑一片,他打開燈,走向那張沙發(fā)。
阿岳依舊躺在沙發(fā)上,唐飛拍拍他的手臂:“阿岳,我們走吧?!?
阿岳默默地爬下沙發(fā)站起身,唐飛拉過他的手搭在自己肩上,一邊走,一邊問:“希貝走了?”
“恩,走了有一會兒了。”
“你們聊了嗎?”
“聊了幾句?!?
“她已經知道……”
“對?!卑⒃傈c頭,“她上次就知道了?!?
唐飛不再說話,帶著阿岳出門繞著房子轉了一圈,走進了朝北的樓道。他們住在咖啡館樓上的居民樓里,是一間普通的兩居室。
回到家,阿岳才把手從唐飛肩上放下,自己摸索著走進了衛(wèi)生間。唐飛燒了一壺水,覺得肚子餓,又架起鍋子開始煮面條。
阿岳出來的時候,唐飛問他:“要不要吃碗面?”
“也好?!?
唐飛就從冰箱里多拿出一把掛面,他突然想到一件事,說:“今天阿姨給我打電話了?!?
“哦?”阿岳在客廳里坐著,他側了下頭,“她說什么?”
“問你好不好,什么時候回家去看看。”
“你怎么說?”
“你要我怎么說?”唐飛把面條下到沸水里,“我說一切都聽你的,你想回去了,我自然會陪你回去?!?
“……”
“阿岳,你是該回去看看的?!?
“再說吧?!卑⒃勒酒鹕恚叩娇蛷d的邊柜旁,伸手從里面拿酒,摸過一瓶又一瓶,他皺起眉,終于拿出一瓶,問唐飛,“這個是什么?”
唐飛從廚房探出頭:“澳洲葡萄酒,上次我去超市時買的。我說,大半夜的了,你還要喝?”
“……”阿岳想了想,又把酒放回了柜子里,“面條好了么?我餓了?!?
“快好了?!碧骑w忙活了半天,端出兩碗雞蛋面,一碗放到阿岳面前,把筷子遞到他手里,“小心燙?!?
阿岳慢慢地挪過碗,低頭吃起面來。
唐飛坐在他對面,看著他的樣子,心里很不是滋味。
“你什么時候把頭發(fā)剪一下,胡子刮一下,難道你一輩子都要這樣嗎?”
“無所謂了。”阿岳滿不在乎地笑,“唐飛,你要是覺得麻煩,就給我找個保姆,我一個人也能過日子的。”
“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唐飛有些氣,“阿岳,我和你說真的,你該考慮下以后的事,你還很年輕啊。”
“別說這個了,你的面做得不錯。”阿岳深吸一口氣,“好香啊,其實你可以考慮下在shiningcoffee推出商務簡餐,這附近寫字樓還不少,午餐、晚餐的生意也能賺不少錢的?!?
“阿岳!”
“……”阿岳拿著筷子的手一滯,沉默片刻后,他抬起頭,認真地說,“唐飛,你告訴我,我還能做什么?”
唐飛望著他臉上那副黑黝黝的大墨鏡,一顆心沉重起來。
童希貝覺得自己一定是著魔了。
回到家,洗完澡鉆進被窩,她滿腦子都是與阿岳在咖啡館里的對話。
當時他們的周邊沒有亮燈,只有吧臺處的燈光幽幽地照過來,陰暗的光影下,她看著阿岳的臉,他戴著墨鏡,頭發(fā)蓬亂,胡子拉碴,唇邊卻掛著不以為意的笑。
真是一個怪人。
童希貝卷著被子翻來翻去,半個小時后都沒有睡著,她干脆下了床,到客廳偷了一瓶童大林喝了一半的紅酒回房喝。
她沒有用玻璃杯,而是學著阿岳的樣子對著瓶口猛灌,咕嘟一大口下去后,喉嚨立刻燒了起來。童希貝覺得很過癮,索性從自己的小柜子里翻出一包薯片,盤腿坐在床上,就著薯片喝著紅酒,一直喝到腦袋迷迷糊糊地,她撲通一下倒在床上,沉沉地睡著了。
第二天,童希貝睡過了頭,上班遲到。
領導看著灰頭土臉的童希貝急匆匆地跑進辦公室,倒也沒說什么,只是給了她一個新的單子,叫她去跟進。
是美術館的一個工程。童希貝與對方打電話聯系,仔仔細細地問了工程現場的情況,掛下電話,她收到對方發(fā)過來的圖紙,仔細研究后,她給對方做了一個簡單的初步方案,又與對方約定了查看現場的時間。
一通忙完,童希貝終于松了一口氣,不知怎么的,腦子空下來,她又想起了阿岳。
阿岳是個神秘的人,邋邋遢遢,瘋瘋癲癲,卻又有著一股特別的魅力。童希貝本來以為他很沉默,沒想到一聊起來才發(fā)現,其實他的話很多,而且他的聲音非常好聽,音質低沉,又帶著一點漫不經心,性感得會令童希貝心里升起一種酥酥的感覺。
阿岳還有一雙好看的手。童希貝還記得那天晚上,他用雙手撫過自己的臉頰時,她緊張又驚訝的心情。
不知道阿岳的眼睛為什么會看不見,是先天,還是后天?是生病,還是事故?是暫時的,還是永久的?
不知道阿岳為什么會待在這個咖啡館里,天天抱著酒瓶子賴在沙發(fā)上,他是在借酒消愁嗎?
童希貝止不住地在心里瞎猜,阿岳對她已有了很多了解,而她卻對他一無所知,童希貝知道,自己是好奇了。
童希貝可說是順風順水長大的,成長過程中從未遇見過這樣一個人,阿岳的身上似乎帶著許多故事,令她想去探究,又覺得這樣的探究有點兒像在玩火,一不小心就容易燒著自己,還會傷到他。
下班前,童希貝接到了杜翔的電話,直到這時,她才發(fā)現整整一天,她都是在想阿岳的事,本來應該讓她煩惱的杜翔,一次都沒有進過她的腦子。
杜翔約童希貝周末出去玩。
“去哪兒?”
“郊區(qū)的農家樂,和幾個朋友聚聚?!?
童希貝有些詫異,要去和杜翔的朋友見面?以什么身份呢?
“現在天氣很好,出去玩正合適,希貝,一起去吧?!倍畔璧穆曇羧崛岬?,童希貝腦筋一轉,就答應下來。
在她看來,阿岳只可遠觀,杜翔卻可褻玩。
童希貝撓撓頭發(fā),心想自己真的真的不能再去想阿岳了。
下班回到家,童希貝和盧靜說起周末要和朋友出去玩,盧靜大喜,追在童希貝屁股后頭問是和誰,童希貝嘿嘿一笑,說:“你猜猜看,是你認識的?!?
“我認識的?誰呀?”
“杜翔?!?
盧靜反應了幾秒鐘才想起杜翔是誰,她氣得跳起來:“不行!”
“干嗎不行啊?”童希貝覺得奇怪。
“和誰都行,就是不能和他!童希貝你是不是腦子進水了?這混蛋什么時候回來的?他當初那么對你你還和他糾纏個屁?。 ?
童希貝無語,攬著母親的肩說:“媽,是你把他的電話給我的耶,他是我的相親對象呀。”
盧靜傻了,隨即開始苦口婆心地勸:“希貝呀,你聽媽一句話,這個男人真不是個好東西,你見了這么多男人怎么獨獨就看上他了呢?你們不會是要重修舊好吧?”
童希貝大笑:“媽,八字還沒一撇呢,你急什么,我有分寸的?!?
盧靜不說話了,她知道女兒的脾氣,童希貝這個死腦筋,不吃點苦頭是不知道回頭的。她開始后悔當初怎么沒有調查清楚對方的詳細情況,一想到當年杜翔離開時童希貝失魂落魄的樣子,盧靜就恨不得拿個菜刀把那個死小子大卸八塊。
晚上,童希貝在房里上網,發(fā)現網上有一個帖子:今年的光棍節(jié),你脫光了嗎?
童希貝抱著枕頭滾到床上,仔細地想了想,她居然已經過了四個光棍節(jié)了,今年的11月11日,要還是單個兒過,就是第五個了。
她蹲到地上拉開自己寫字臺下的柜門,把塞在角落里的東西都挖了出來。
杜翔送她的小玩偶,杜翔給她寫的情書,杜翔送的項鏈,還有他們交往時拍的合影,童希貝仔仔細細地看過,嘆了口氣,又把這些舍不得丟的東西塞回了柜子角落。
她穿上運動褲,拿上鑰匙準備出門,盧靜聽到動靜,從房里跑出來問:“這么晚了,你去哪兒?”
“跑步。”
“發(fā)神經呀!又跑步!喂!童希貝,你不會是去和那個姓杜的約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