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出來,他對自己這個小兒子嘴上不滿,但心里卻是滿滿的喜愛和寵溺。
見他這樣,迦元夫人也松了口氣,又往周圍看了一眼,正了正神色,然后吩咐道:“你們幾個都聽清了,小王妃有喜這件事,絕對不可以在伊阿蘇回來之前說出去。誰要是泄露了風(fēng)聲,我就把你們都打死!”
那婦人,連帶著幾個婢女急忙跪在地上,連連磕頭稱是。
迦元夫人又關(guān)切了雷玉幾句,就看到雷玉雖然打起精神應(yīng)付著,但眼皮還是不住的往下耷拉,顯然是非常的勞累了,便決定和阿史那剎黎先回去,讓她好好休息,臨走前,又吩咐人趕緊送熱水來給雷玉清洗,還要給她送一些安胎的湯藥。
阿史那剎黎卻沒有立刻離開,而是又低頭,看了一眼坐在床邊的商如意。
他道:“就不要讓她再住在這里打擾你了?!?
“不……”
雷玉搖頭,正要說什么,商如意抬起頭來,對著那阿史那剎黎道:“可汗,我懂醫(yī)術(shù),雷玉是我的朋友,我陪在她身邊,能照顧她的身體,也能照顧她的胎兒。”
“……”
“至于處置我的事情——可汗隨時都可以。”
這句話,令帳篷里的氣氛又一次緊張了起來。
尤其是雷玉,她立刻抬頭看向阿史那剎黎,目光中閃爍著一點虛弱和懇求,而阿史那剎黎被她這樣看著,雖然眉頭緊皺露出了一點兇悍之相,但這種兇悍,也支撐不下去。
沉默了半晌,他才道:“處置你的事,本可汗不會忘?!?
“……”
“但既然你能照顧小王妃的身體——”
雷玉忙道:“多謝可汗!”
阿史那剎黎眼中閃過一絲不悅,顯然知道自己是被架了起來,但這個時候,寵愛的小兒子有后這件事的確可以沖淡許多的不快,更何況,商如意還留在突厥,只要他愿意,隨時都可以將這個仇人之女碎尸萬段,的確不急于一時。
于是道:“罷了,你休息吧?!?
說完,便轉(zhuǎn)身走了出去。
迦元夫人也松了口氣,她神情凝重的瞪了商如意一眼,也沒多說什么,只又叮囑了雷玉兩句,便緊跟著阿史那剎黎走了。
就在他們打開帳門走出去的時候,商如意下意識的往外看了一眼。
帳門外,仍舊是黑漆漆的夜色。
可夜色中,還有些人影在周圍徘徊,而她一眼就認(rèn)出,其中最高大,眼神最明亮,在極力的克制的冷靜下,也仿佛燃燒著一簇火焰的身影——
阿史那朱邪。
他一直站在不遠(yuǎn)處,靜靜的看著這邊。
而走出去一看到他的阿史那剎黎,高大的身軀似乎也僵了一下,他立刻反手將帳門關(guān)上,而在冷風(fēng)被隔斷的一瞬間,商如意隱隱看到,阿史那朱邪在他目光的壓制下,低下了頭。
帳篷里,又一次恢復(fù)了平靜。
不過這一次,平靜中更多了幾分沉悶,甚至令人窒息。
商如意扶著雷玉讓她靠坐在床頭,還將幾個綿軟的墊子墊在了她的后腰,讓她靠得舒服一些,然后自己坐到了床邊,正對著她,更正對著她的雙眼。
輕聲問道:“你,真的沒事嗎?”
雷玉淡淡一笑。
這笑容中,有一絲慶幸,更有一點倦怠,她平靜的說道:“你放心,我知道怎么保護(hù)自己?!?
“……”
“我沒事?!?
說著,低頭看向自己的肚子,眼神微微一黯。
她喃喃道:“這個孩子,也沒事?!?
“……”
商如意的呼吸越發(fā)沉重起來,看著雷玉垂下的纖長的睫毛將她明亮的眼瞳蓋得嚴(yán)嚴(yán)實實,可有些情緒,卻不用通過眼睛就能看出來的,而這種情緒,不僅煎熬著她,此刻,也煎熬著商如意。
不知沉默了多久,商如意終于開口,聲音干澀得如同被砂石磨礪過——
“你,并不想第一個告訴伊阿蘇,對不對?”
“……!”
雷玉微微一震。
她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抬起頭來看向商如意,可不等她開口說什么,商如意已經(jīng)接著說道:“你應(yīng)該是,一直沒有想好,要不要留下這個孩子?!?
“……”
“你原本,不想要這個孩子,是嗎?”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