鑰匙轉(zhuǎn)動(dòng)的聲音打破了屋內(nèi)的沉寂。
    秦雪婷和宮墨軒提著菜籃,帶著滿身煙火氣踏進(jìn)家門。視線掃過客廳,除了寂靜的光影,空無一人。
    兩人對(duì)視一眼,宮墨軒眉頭微蹙,壓低嗓音問:“沒下來過?”
    秦雪婷的目光快速掃過每一寸空間,最后精準(zhǔn)地落在那部黑色電話機(jī)上。
    “不?!?
    她的聲音斬釘截鐵,帶著一種特有的篤定,“她下來過。我生的閨女,她那點(diǎn)玲瓏心思我能不懂?我丟下的誘餌,她咬鉤了?!?
    她快步走到電話機(jī)旁,食指輕輕拂過底座邊緣的一根電話線,臨出門前,這電話線是在右側(cè)的,現(xiàn)在到了左側(cè)。
    “你看,電話挪了?!?
    “那就好?!?
    宮墨軒剛舒了口氣,隨即又像被無形的手攥緊,低聲問:“那……接通了?老朱家那頭……說了什么?”
    “我這就……”秦雪婷話音未落,樓梯方向傳來輕微的腳步聲。
    她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
    宮雪正拾級(jí)而下。
    濕漉漉的長(zhǎng)發(fā)披散肩頭,水珠沿著發(fā)梢滾落,在衣襟上留下深色的印記。
    洗過熱水澡后的臉頰泛著健康的紅暈,連那雙眼睛也仿佛被水汽洗過,褪去了死灰般的無神,亮晶晶的有了神采。
    那股彌漫了兩天的頹喪與傷心,竟像水痕般蒸發(fā)得無影無蹤,只剩下一股活力。
    秦雪婷的心猛地一跳,巨大的驚喜幾乎沖破胸腔!
    她幾乎是撲了過去,一把抓住女兒微涼的手腕,聲音急切得發(fā)抖:“小雪!你……你給朱霖打了電話?”
    指尖傳來的不再是絕望的冰冷,而是溫?zé)岬?、帶著鮮活力量的脈搏。
    宮雪平靜地點(diǎn)點(diǎn)頭。
    剎那間,
    秦雪婷和宮墨軒的心同時(shí)懸到了嗓子眼,四目交接,都看到了對(duì)方眼中的緊張與期待。
    秦雪婷的聲音興奮得幾乎變調(diào):“她怎么說?!氣瘋了吧?是不是……是不是說要退出?!”
    她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揚(yáng)起,仿佛已經(jīng)看到那條通往“皆大歡喜”的坦途。
    情敵知難而退,女兒重獲幸福,籠罩在家里的陰云就此消散!
    至于劉青山那點(diǎn)“花心”?
    這是問題嗎?!
    這世上哪個(gè)男人不花心?不花心的話,那還是男人嗎?
    過往的人生閱歷告訴她,凡是有本事的男人就沒有不花心的,越有本事,越是花心!
    所以,劉青山花心這不是問題,這反而證明他優(yōu)秀出色!
    然而,她歡喜的漣漪尚未擴(kuò)散開,宮雪卻突然開口,聲音雖輕,卻像冰錐刺破幻象:“媽媽,您說過,無論我做什么決定,都會(huì)支持我,對(duì)嗎?”
    秦雪婷臉上的笑容瞬間僵死!
    “呃……嗯……是,說過,媽說過…”
    她聲音干澀,眼神透出慌亂,“小雪,朱霖她…她到底怎么說?她難道不生氣?還是…她早就知道?”
    一股不祥的預(yù)感扼住了她的喉嚨。
    “她很生氣,罵了很久。”宮雪陳述著事實(shí)。
    “啊?哦…這不是挺好?那她最后……是什么態(tài)度?”秦雪婷語速飛快,心臟狂跳,迫切需要一個(gè)肯定的、期待中的答案。
    宮雪直視著母親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無比:“她說……她不會(huì)放棄?!疅o論如何,都不會(huì)放棄!’”
    “啥???”
    秦雪婷瞳孔驟然放大,呼吸瞬間停滯。
    巨大的震驚,讓她整個(gè)人像被釘在原地。
    喜悅?
    如同被潑了一盆冰水,澆得透心涼!哇涼哇涼的,一絲熱氣都不剩了!
    這姑娘……好深的城府!
    好大的氣魄!
    比她想象的,要難對(duì)付百倍!
    宮雪仿佛沒看到母親的劇震,繼續(xù)道:“她還勸我……‘天下的男人多得是……沒必要在一棵樹上吊死’”
    “哼!”秦雪婷的柳眉狠狠擰起,尖銳的鼻息帶出一聲冷哼。
    旁邊的宮墨軒倒吸一口涼氣,砸吧著嘴,臉上寫滿了復(fù)雜與震撼,他瞥向秦雪婷,喃喃道:“了不得……老朱家這丫頭,真了不得!我就說吧……誰都不是傻子……”
    “馬后炮!”
    秦雪婷立刻將無處宣泄的惱怒轉(zhuǎn)向丈夫,眼風(fēng)狠狠剜了他一眼,“不試試怎么知道水深水淺?‘實(shí)踐是檢驗(yàn)真理的唯一標(biāo)準(zhǔn)’這道理你不懂?”
    宮墨軒連忙擺手告饒,“懂懂懂!你最有理……那現(xiàn)在呢?你說怎么辦?”
    秦雪婷張了張嘴,卻一個(gè)字也吐不出來。
    她心底一片混亂,憂心忡忡地看向女兒。
    女兒那異常平靜又異常堅(jiān)定的眼神,讓她瞬間讀懂了女兒的潛臺(tái)詞……
    她不會(huì)是……
    一股涼氣從腳底板直沖頭頂!
    果然,
    下一秒,宮雪的聲音如同落地的寒玉,清脆、冰冷、帶著斬?cái)嗪舐返臎Q絕。
    “我想好了。既然她不肯放手,那我也絕不放手!她等著看我崩潰退出,好坐收漁翁之利?哼——做夢(mèng)!”
    空氣仿佛被瞬間抽空。
    秦雪婷:“?。?!”
    宮墨軒:“!??!”
    客廳里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靜。
    女兒臉上那前所未有的清醒與近乎狠厲的斗志,比之前的絕望更讓他們心驚肉跳!
    宮雪說完,目光緩緩掃過父母呆滯、震驚、甚至帶著一絲陌生的臉龐,那眼神復(fù)雜難辨,有歉疚,有倔強(qiáng),更多的卻是一種破繭而出的、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清醒。
    “爸爸媽媽……”
    她的聲音放軟了一些,卻依舊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讓你們操心了……但這輩子,我就認(rèn)準(zhǔn)了他。朱霖不甘心,我又何嘗甘心?她憑什么篤定贏的是她?就因?yàn)椤J(rèn)識(shí)青山更早一些嗎?還是因?yàn)樗醚b大度、裝情深?”
    她的唇角勾起一抹冷笑,那笑意冰冷刺骨,全無往日的溫婉,“她勸我放手?不過是攻心之計(jì)罷了!她越是表現(xiàn)得‘能容忍’,越是證明她害怕!害怕我糾纏下去,害怕青山最后心里裝的……不全然是她!”
    秦雪婷被女兒話語里透出的冷硬鋒芒刺得心驚肉跳,嘴唇翕動(dòng)著:“小雪,你…你可想清楚了?這…這可是要拼盡心力去爭(zhēng)??!而且爭(zhēng)的…還是個(gè)…”
    她終究沒說出“花心”二字,怕再傷女兒的心。
    “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