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我們歐羅巴的土地,由國王統(tǒng)治,受神明庇佑,這是千百年來的傳統(tǒng)!豈是你們說改就能改的?”
“伊麗莎白!你不要忘了,圣女大人只是暫時失蹤!等她帶著神之劍歸來,你們這些褻瀆神明的罪人,都將被送上火刑架!”
一時間,群情激奮。國王和大臣們仿佛又找回了一絲勇氣,紛紛出斥責(zé),語間充滿了對傳統(tǒng)的捍衛(wèi)和對圣女歸來的期盼。他們試圖用這種方式,來掩蓋內(nèi)心的恐懼。
伊麗莎白靜靜地聽著,臉上沒有絲毫的波瀾。等他們的聲音漸漸平息,她才緩緩開口。
“傳統(tǒng)?”她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的耳中,“請問,當共和國的馬克沁機槍,在愛爾草原上收割你們士兵的生命時,你們的傳統(tǒng)在哪里?當沐瑤總統(tǒng)的工廠,讓你們引以為傲的手工作坊一夜之間盡數(shù)破產(chǎn)時,你們的傳統(tǒng)又在哪里?”
“至于圣女……”伊麗莎白的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弧度,“諸位真的以為,一個失蹤了一年多的人,還能回來拯救你們嗎?退一萬步說,就算她回來了,又能如何?她能讓‘伊卡洛斯’從天上掉下來嗎?她能讓共和國的鋼鐵洪流,憑空消失嗎?”
“醒醒吧,諸位。神明的時代,已經(jīng)結(jié)束了?,F(xiàn)在,是鋼鐵、煤炭和蒸汽的時代。你們抱著那些腐朽的傳統(tǒng)不放,最終的下場,只會和它們一起,被碾得粉碎?!?
這番話,如同一盆冰水,澆滅了他們剛剛?cè)计鸬奶摶稹4髲d內(nèi),再次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們無法反駁。因為伊麗莎白說的,是血淋淋的事實。
許久,路易十九才用一種近乎哀求的語氣說道:“我們可以承認你的女王地位,我們甚至可以同意,讓共和國在我們的領(lǐng)土上,享有貿(mào)易和駐軍的特權(quán)。但是,君主立憲,廢黜王位……這是我們的底線。請給我們,也給歐羅巴的王權(quán),保留最后一絲尊嚴?!?
“尊嚴?”
一個冰冷的聲音,從王座上傳來。
一直沉默不語的沐瑤,終于開口了。
她緩緩站起身,一步一步,從高高的臺階上走下。每一步,軍靴敲擊地面的聲音,都像重錘,狠狠地砸在所有人的心上。
她走到圓桌旁,目光冷冷地掃過那六位面如死灰的國王。
“你們也配,跟我談尊嚴?”
她的聲音里,帶著毫不掩飾的輕蔑。
“你們的尊嚴,在愛爾草原上,被我的機槍和炮火,打得稀爛。”
“你們的尊嚴,在你們的士兵尸橫遍野,你們卻躲在城堡里瑟瑟發(fā)抖時,就已經(jīng)喂了狗?!?
“你們的尊演,在你們將希望寄托于一個虛無縹緲的圣女,而不是自已的人民時,就一文不值?!?
沐瑤伸出那只閃爍著金屬光澤的左手,輕輕按在桌面上那份憲章草案上。
“今天,我坐在這里,跟你們談,不是因為我尊重你們,而是因為,我需要一個體面的、高效的方式,來完成對這片大陸的整合。我需要一個本地的代理人,來替我處理那些瑣碎的、骯臟的事務(wù)?!?
“你們,不過是我統(tǒng)一歐羅巴這盤大棋上,最后幾顆需要被清理掉的,礙事的棋子?!?
“我給你們兩個選擇?!?
沐瑤豎起一根手指。
“第一,簽了它。你們可以保留國王的虛名,搬進我為你們準備的‘皇家俱樂部’,安享晚年。你們的子孫,也可以獲得共和國公民的身份,進入我的工廠和學(xué)校?;蛟S百年之后,卡洛王室的旁支里,也能出一個像伊麗莎白這樣的天才?!?
她頓了頓,豎起了第二根手指,那只金屬義肢在眾人驚恐的目光中,散發(fā)著死亡的氣息。
“第二,拒絕它。”
“我的耐心,是有限的。我的軍隊,已經(jīng)完成了休整。我可以用一個月的時間,踏平你們最后的六個王國,將你們的城堡,夷為平地。然后,我會將你們的頭顱,掛在西斯古城堡最高的塔樓上,讓歐羅巴所有的人民都看看,違逆我的下場?!?
“至于你們的家族,你們的血脈……”沐瑤的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微笑,“我會把他們,全部送去卡斯海的油田。相信我,那里的工作強度,足以讓任何一個高貴的姓氏,在三代之內(nèi),徹底斷絕?!?
“哦,對了?!彼袷窍肫鹆耸裁矗a充道,“忘了告訴你們。就在我們談判的時候,我的一支新式艦隊,已經(jīng)抵達了喬利亞圣島。我想,很快,我們就能知道,是你們的神劍厲害,還是我的炮彈更硬?!?
“現(xiàn)在,請做出你們的選擇?!?
死寂。
整個大廳,死一般的寂靜。
六位國王,臉色煞白,渾身顫抖,冷汗浸透了他們?nèi)A麗的禮服。
沐瑤的每一句話,都像一把鋒利的尖刀,精準地刺入他們最脆弱、最恐懼的地方。她不僅要剝奪他們的權(quán)力,更要徹底摧毀他們的希望,抹去他們存在的痕跡。
那已經(jīng)不是威脅,而是來自魔鬼的,最終宣判。
路易十九看著沐瑤那雙深不見底的黑色眼眸,那里面,沒有一絲一毫的感情,只有純粹的、冰冷的、視萬物為芻狗的漠然。
他知道,這個女人說得出,就一定做得到。
圣女……或許真的能創(chuàng)造奇跡。
但是,他們,以及他們的家族,已經(jīng)等不到那一天了。
“我……我簽……”
一個蒼老而又絕望的聲音,顫抖著響起。是多瑞亞公國的大公,他仿佛瞬間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氣,癱倒在椅子上。
有了第一個,就有第二個。
“我也簽……”
“我們……沒有選擇了……”
最終,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路易十九的身上。
這位弗朗西斯王國的老國王,緩緩閉上了眼睛,兩行渾濁的淚水,從他滿是皺紋的眼角,滑落下來。
他沒有再看沐瑤,也沒有再看伊麗莎白。他只是抬起頭,最后一次,深深地凝望著穹頂之上,那幅描繪著神明創(chuàng)世的壁畫。
畫中的神,依舊悲憫地,俯瞰著人間。
然后,他拿起桌上的鵝毛筆,用盡全身的力氣,在憲章草案的末尾,簽下了自已的名字。
一個屬于神的時代,在這一刻,伴隨著一滴落在羊皮紙上的淚水,徹底終結(jié)。
一個屬于凡人女王的,荊棘王冠的時代,正式開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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