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看什么?!?
“沒…”
池御又不死心地把他的手腕翻了過去,像是在找什么。
“頭還暈嗎?”
池御老實地坐在床邊,符驍一時也摸不準譚虔到底透露了多少,畢竟池御手里握著個藥瓶。
還能是什么藥,今天譚虔放在他桌上的就是。
“還好?!?
池御也不再問,欲又止的模樣,符驍又換了只手搭在手腕上,腦海里飛速地閃過各種情況。
“哥再讓我看看。”
池御又重復,又把他的袖子挽了上去,同樣也翻了一面。
“怎么了么?”
“我…擔心你?!?
有些難以啟齒,雖然池御覺得符驍不是會傷害自己身體的人,但還是以防萬一,萬一真的有自殘行為,也好及時干預。
很奇怪。
但是符驍明白,譚虔估計把該說的都說了。
省得池御再折騰自己的手腕,符驍索性把手放在了被子下。
下面…倒是不會自殘吧?
池御皺眉,覺得自己真是反應(yīng)過度了。
“我沒事…這種病只是聽起來比較嚴重,只要…吃藥就行了。”
雖然現(xiàn)在的情況自己也吃不下藥,但主要還是先安撫池御。
池御沒有說話。
“譚虔說的可能比較過…我真的…還好。”
池御皺眉,符驍?shù)拿碱^也開始皺緊。
除了不解,他還因為池御的擔心而擔心。
“我不要簽字。”
“不要在病危通知書上簽字?!?
“你…你也不要傷害自己?!?
譚虔是不可能和池御說這些的。
“我…”
符驍抬手,還沒碰到池御掛著眼淚的臉,就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千萬不要傷害自己…難受就沖我來,我也在你肩膀上咬過,都可以的…我什么都可以?!?
符驍抿著唇,察覺到身后有動作,是池御的手順著他的肩膀,摸到了有牙印的地方。
疤已經(jīng)表硬了,新長出來的肉上又繼續(xù)發(fā)了狠咬就會這樣,是接池御回來那陣添的。
現(xiàn)在疤已經(jīng)愈合了,他能感覺到被人觸碰,但早就不疼了,不知道痛在誰的心上,他只感覺到池御的手在收緊。
他的手也有些抖,耳邊的轟鳴又讓他暫時失去了聽力。
他努力聽,去辨別自己的心跳聲,卻只感受到一下一下,起伏的,池御的抽泣。
哭什么。
他不想看到池御哭。
他又不是沒愛過,只是開始得早一點,結(jié)束得也會理所當然地早一點。
符驍?shù)男奶糁粚悠と夂统赜o貼著,池御覺得自己變得唯心主義,他想在上天面前替符驍開脫。
母親那個時候,他也沒求過上天,但符驍是他有的最后一樣,不能被沒收。
他不應(yīng)該替符驍開脫,他應(yīng)該替自己開脫,他做錯了事,任由恨意扭曲,代價是符驍要被收回。
今天譚虔找到了他,他就一直在想,為什么他看不出來符驍有抑郁的傾向,甚至發(fā)展到了中重度,出現(xiàn)軀體化。
看不出來正是癥結(jié)所在,符驍一直接受,無論他怎樣冷冷語,無論他怎樣躲,無論他怎樣惹麻煩,使小性子,符驍照單全收。
可是他忘了人都是需要發(fā)泄的,他發(fā)泄給了符驍,符驍自己消化,消化不了就吞了,用身體頂著。
第一次住進老宅后沒多久,符驍上樓叫他吃飯,他充耳不聞,符驍伸手想拉他,他伸手拍掉了。
從此非必要,符驍基本上沒和他有什么身體接觸,他更覺得符驍面冷心冷。
后來,他又使出渾身力氣往外跑,符驍也奇跡地每次都能找到他。
他不是沒看到符驍額頭的冷汗,發(fā)紺的唇,慘白的臉,他只隱隱覺得符驍欠他,就該如此。
他連好話也說不出,哪怕是對陌生人都會有的基本禮貌,在符驍?shù)拿媲岸紩兂蓜e扭又刻薄的話語。
他無法正常對符驍表達愛,表達成了厭惡和嫌棄,對此他也將錯就錯。
抽煙也好,吃藥也好,吐血也好,符驍都躲著他,手死死捂著嘴,隱忍著咳嗽也是常事。
躲著躲著也不必躲了,再躲幾次,他以后也再見不到符驍了。
他握住符驍?shù)氖郑袷窃诨貞?yīng)之前躲過的每次,他想贖罪。
他摸到符驍手腕跳動的脈搏,他低頭親了親,他想起來有一晚上,他扣著符驍?shù)氖?,讓人流血了?
他慌亂地去開燈,他那個時候沒懂符驍?shù)牟痪芙^,他以為是符驍沒力氣。
他的手上沾過很多次符驍?shù)难袝r候是熱的,有時候又是抱著符驍?shù)染茸o車,變冷掉的凝固的。
他又順著手腕往上摸,目前還是光潔的,符驍并沒有因為抑郁做出自殘的行為。
他也在警告自己,不要把符驍逼到那個地步。
他也不敢妄要求符驍一直挺著,他見過符驍身上插滿管子,被硬生生疼醒。
他手里握著抗抑郁的藥,但他不知道該怎么做,他知道這不是解藥。
他低頭緩緩靠近符驍?shù)男乜?,輕輕吻了一下。
符驍明顯定住了,又伸出手揉他的發(fā)心。
“哥陪我一起跨年吧?!?
借機抬頭想要捕捉符驍?shù)哪樇t,但沒有。
“堆個雪人,就當我陪你了?!?
符驍垂眸,在池御抬頭的時候,唇邊才出現(xiàn)笑意。
“藥給我吧?!?
池御知道符驍是咽不下藥的,但符驍?shù)沽怂幊鰜?,往嘴里送?
“胸悶…么?”
“嗯?!?
符驍又在忍著。
“等等,先別吃,我叫醫(yī)生來?!?
還沒來得及開口叫住池御,留給符驍?shù)木椭挥幸粋€背影了。
他不是一個意志堅強的人。
他也不喜歡有始無終,更何況陪著愛了一半的人,看一場下了一半的雪。
而且,今年下雪會晚。
天公不作美。
有很長一段時間,大家需要他卻又不找他,他想讓人忘了他,又都不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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