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而,對上全副武裝的熾天鐵騎,一具熾天使也只是能以一敵十罷了。
就算被譽為“騎士王”的存在,戰(zhàn)斗技藝超群,也不可能對抗一個師團的猛烈火力吧?
“劍中的靈已被我喚醒,它會替你把黑夜裁成黎明。去吧,點燃舊世界的余燼!”
龍德施泰特扣下面甲,完成了對圣槍裝具的最后檢查,而后徑直躍出車外,恍惚間,他卻想起很多年前,自己第一次被帶進密涅瓦機關(guān)的那天——也是雨,也是夜。
也是這樣深一腳淺一腳的泥濘。
一串深深淺淺的坑。
像一串被強行按進世界的省略號。
等待后人去補全那缺失的怒吼。
“……我們四面受敵,卻不被困住,絕了道路,卻不絕希望。遭逼迫,卻不被丟棄。打倒了,卻不至死亡。身上常帶著神賜的死,使神賜的生,也顯明在我們身上?!?
一步。
兩步。
三步之后,他開始奔跑。
迎著千軍萬馬,逆著整個時代的審判。
longinus的槍托抵住肩窩,四米長的槍身橫貫雨幕,赤紅水銀在內(nèi)部沸騰,發(fā)出類似龍吟的低震,火焰、暴風(fēng)和彈頭沖出槍膛。
秘銀彈高速地旋轉(zhuǎn)著,螺旋狀的尾翼脫離,沉重的外殼脫離,最終只剩下軸心那枚手指粗的銀色尖刺,以超越音速的高速射向戰(zhàn)場!這根紅熱的銀刺準確地命中了目標(biāo)。
它洞穿了……阿瓦隆之舟!
紅水銀的爆炸在兩秒后才發(fā)生,教皇的法架、能夠抵御重炮轟擊的阿瓦隆之舟在白熾色的火焰中化為碎片!
這是龍德施泰特跟楚舜華之間的約定,為了他們共同的理想:毀滅那個罪惡的國家。
火球翻滾著升入雨幕,宛若一輪驟然墜世的赤色太陽,把烏云照得透亮。
沖擊波橫掃而過,懸空燈被吹得東倒西歪,漫天星河瞬間熄滅大半。
灰燼與鐵屑隨風(fēng)旋舞,落在雙方將士的頭頂,像一場不合時宜的黑色雪。
龍德施泰特迎著飛雪疾弛。
熾天使“光明王”的兩肋下方噴吐著稀薄的青色火焰,就像一對淡青色的羽翼。
這是機械核心極速運轉(zhuǎn)的痕跡,300%的超標(biāo)輸出,甚至更高。
火焰末端帶著紅色,霞光般變幻不定。
雨水在黑劍的幽寂里被切成碎片,仿佛大地本身不敢挽留他的影子。
第二發(fā)秘銀彈已上膛。
……
“那四具大鐵棺中的,是叫歐米茄么?”
趙青淡淡看著那個沖鋒的身影,亦邁步來到了車外,接著驟然變大了起來,體型超過了百丈,探出了一只泛著奇異漸變色輝光的手掌,將世界之蟒號列車凌空吸攝、抓握。
若是仔細觀測她輪廓的邊緣,就會發(fā)現(xiàn)背景中的山巒被拉成了面條狀,天空碎裂成了抽象的畫作,這是引力透鏡下的愛因斯坦環(huán)。
雖然在常規(guī)形態(tài)下,“鏡偶”跟普通人沒什么大的差異,但運用規(guī)模宏大的空間能力之時,卻是自然顯露出了特殊的視覺現(xiàn)象。
教皇國有史以來最先進最沉重的超級列車,就這樣被整輛拎到了空中,沒有變形,沒有散架,隨著趙青的步伐,向著馬斯頓而去。
在絕大多數(shù)人的認知中,重型列車只能沿著鐵軌移動,所以攔截者們都是在要道口把守,并順著鐵路線穩(wěn)步推進,以為只要扼住咽喉,就能讓脫困的“怪物”乖乖就范。
卻不知,已有神明落子于凡世的棋盤。
世界的邏輯,今夜被趙青隨手折彎。
……
轉(zhuǎn)眼間,王立機械學(xué)院便近在咫尺。
積著鉛灰色云團的殘絮被狂風(fēng)撕碎,露出其后冷冽的月。
列車從天而降,落地時塵埃微揚。
瓷偶小施輕輕一躍,來到了最后一節(jié)車廂,沒有尋找與使用鑰匙,雙手按在厚達12厘米的秘銀合金壁上,將其撕裂開來。
貝隆的黑鐵鑰匙,并無開啟它的資格。
這節(jié)車廂里的溫度比其他車廂更低,氤氳的碳酸霧氣從車廂最深處漂浮出來,在手電筒下發(fā)生了嚴重的散射,帶著圓形的虹光。
頂壁和側(cè)壁上都鐫刻著圣徽和圣,說明此處是被神圣之力層層加護的。
碳酸霧氣的深處隱隱顯露出某種枝節(jié)橫生的東西,便如一具巨型蜘蛛的骨骼趴伏在車廂最深處,隨時準備發(fā)起進攻。
那造型猙獰的東西其實是某種機械,它懸掛在車廂上方,有八只鋒利的鐵爪,可以想象這種粗壯的爪收緊時是何等的力量,大概連熾天使都無法逃脫它的控制。
機械上到處都是斑駁的金色花紋,倒像是隨手把金色的漆潑了上去。
地下也都是類似的花紋,像是用東方潑墨筆法繪制的金色菊花。
就在那臺機械的正下方,赫然擺放著四具巨型的鐵棺。鐵棺的形狀質(zhì)地都跟騎士之棺沒什么區(qū)別,但整體大出一倍,棺蓋和鐵棺本體之間用銀色的金屬鉗加強。
結(jié)霜的黃銅管道不斷地把碳酸氣體灌入這些鐵棺之中,所以這間鋼鐵密室里霧氣繚繞。
“沉睡吧,勿再醒來,你已被埋葬,你已得解救,你的親人已為你哭泣,你在世間的旅程已經(jīng)結(jié)束,與其眷戀,莫如忘卻?!?
趙青早已縮小恢復(fù)常態(tài),亦進入到了這里,讀出了棺蓋上圣徽中的變體符文。
這四具鐵棺都是浮雕描金的,天使以黃金的六翼包裹著鐵棺,仿佛守護著它。
天使的眼睛以白銀鑲嵌,從不同角度看去會呈現(xiàn)出類似“眼神”那樣的東西,羽翼則用一片片金箔貼成,流光溢彩。
這些鐵棺本身就是價值連城的藝術(shù)品了,跟這四具鐵棺相比,外面的那些素面的“熾天使”鐵棺簡直就是平民所用的棺材。
而騎士之棺里面裝的東西已經(jīng)價值連城,這四具體積大出一倍、高度保密的巨型鐵棺里,裝的該是何等驚人的東西呢?
難道說還存在著高度超過三米的特殊甲胄?
將鐵棺四角的銀色金屬鉗松開,再提起近噸重的棺蓋,里面的東西終于露了出來。
難以名狀的香氣彌散開來,入鼻的瞬間就像溫水那樣漫過四肢百骸,仿佛靈魂也被那股幽香鉆透。無論是東方的龍涎香、麝香和檀香,西方的玫瑰、柑橘和月桂香露,跟這種香氣比起來都是塵埃。
……
“歡迎歡迎!歡迎我們的騎士王光臨馬斯頓王立機械學(xué)院!無上榮光!無上榮光!”
黑暗中傳來響亮的掌聲,伴隨著囂張至極的語和舞蹈般的步伐。
這是自稱要替公爵妹妹找學(xué)校的那個達斯蒙德,他搞到了教廷認證的文件,特意在機械學(xué)院暫住,正是為了跟龍德施泰特之間的交易,涉及到劫車和賣出大量“熾天使”。
因為手頭上有個魔女,有望救治“白月”蒂蘭,膽大包天的達斯蒙德居然暗中聯(lián)系上了叛國者,打算做成這件超乎想象的買賣。
實際上,他的準備確實充足,幾十名隨從都攜帶了連射銃等武器,可以迅速控制住全校近千名師生,拿這群高官名爵的子女當(dāng)人質(zhì),讓教皇國投鼠忌器,從容撤退。
這一戰(zhàn)他將成為全世界暴徒的偶像,進一步他可以成為撒旦教團的高級領(lǐng)袖,退一步可以售賣“熾天使”給那些渴求它的大人物。
但命運的齒輪從不因螻蟻的精心算計而偏移分毫。達斯蒙德的笑容凝固在臉上。
他看見的并非預(yù)想中傷痕累累、趕至此地的騎士王,而是一名靜靜立在車廂裂口處的白衣少女。雨絲穿過破洞,在她細膩的釉面上撞碎成更細微的霧,她眼中無悲無喜,倒映著他驟然收縮的瞳孔。
“晚上好?!毙∈╅_口,聲音清泠如玉磬,“你的舞步,亂了節(jié)拍。”
達斯蒙德喉結(jié)滾動,想下達命令,卻發(fā)現(xiàn)自己發(fā)不出任何聲音。
不僅僅是他,他身后那些手持連射銃的隨從們也宛如被無形的琥珀封住,僵立在原地,四肢麻木,連眼珠都無法轉(zhuǎn)動。
只有他們額角暴起的青筋和眼中翻涌的恐懼,證明著生命尚未離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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