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公夫人靠在床頭,靜靜地打量著她,半晌才開口:-->>“聽孫嬤嬤說,是你救了我的命?”
鐘毓靈聲音輕軟:“只是靈靈恰巧從師父那里學(xué)過,運氣好救了母親?!?
“運氣?”國公夫人淡淡道,“金針封脈,逼出蠱蟲,這若是運氣,那太醫(yī)院的御醫(yī)們豈不都成了庸醫(yī)?”
她眼底化為一攤墨色:“鐘毓靈,你究竟師從何人?”
強大的壓迫感瞬間籠罩了整個內(nèi)室。孫嬤嬤在一旁嚇得大氣都不敢出。
鐘毓靈抬起頭,眼中氤氳起一層薄薄的水霧,像是被嚇到了,聲音細若蚊蚋:“師父就是師父啊?!?
她這副模樣,天真無辜,柔弱可欺,仿佛一株風(fēng)中搖曳的小白花,任誰看了都會心生憐惜。
國公夫人盯著她看了許久,終究是沒能從那張干凈的臉上找出任何破綻。
“罷了,”國公夫人疲憊地揮了揮手,“你且去開個調(diào)養(yǎng)的方子來,我乏了?!?
“是,母親?!辩娯轨`恭順地應(yīng)下,轉(zhuǎn)身走到一旁的桌案前,提筆蘸墨。她寫的字有些歪歪扭扭,確實不像是一個聰明人寫出來的。
她剛寫完方子,將筆擱下,門口便傳來一陣腳步聲。
沈勵行一襲玄色錦袍,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他先是看了一眼床榻上的母親,見她氣色尚可,才松了口氣。
“母親,您感覺如何?”
“死不了?!眹蛉藳]好氣地回了一句,但眉眼間的郁氣散了不少。
沈勵行笑了笑,目光不經(jīng)意地掃過桌案前的鐘毓靈,以及那張剛剛寫好的藥方。
他轉(zhuǎn)回頭,對著國公夫人說道:“宮里頭下了旨意,十日后便是秋日圍獵?!?
國公夫人聞,嘆了口氣:“去吧,我們國公府的人,不能讓人看了笑話。”
“知道了。”沈勵行應(yīng)著,眼神卻有些飄忽,似乎在想些什么。
整個房間安靜了一瞬,只有窗外的風(fēng)吹動著樹葉,沙沙作響。
就在這時,沈勵行忽然轉(zhuǎn)過頭,目光落在鐘毓靈身上。他的眼神深邃,像是平靜湖面下涌動的暗流,讓人看不真切。
他嘴角噙著一抹慣常的,玩世不恭的笑意,話卻是對著她說的。
“嫂嫂,”他喚了一聲,“這圍獵甚是無趣,不過圖個熱鬧。你想不想去瞧瞧?”
鐘毓靈抬起那雙水洗過似的眸子,茫然地看著沈勵行,像是沒聽懂他話里的意思,只輕輕歪了歪頭。
這副懵懂無知的模樣,讓國公夫人的眉頭瞬間蹙了起來。
“勵行,你胡鬧什么?”國公夫人的聲音帶著病后的虛弱,卻依舊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往日圍獵帶女眷,那也是帶自家夫人或是待嫁的姑娘家。你帶你嫂嫂去,成何體統(tǒng)?”
沈勵行卻笑了,那笑容一如既往地帶著幾分漫不經(jīng)心。他走到床邊,替國公夫人掖了掖被角,動作倒是難得的耐心。
“母親,您這話說的。往日都是大哥去,嫂嫂自然是跟著的。如今我代大哥前往,總不能把嫂嫂一個人撇在府里吧?再說了,我這不是想著,嫂嫂嫁過來,還沒正經(jīng)見過什么大場面呢,帶她去見識見識,省得悶壞了?!?
他頓了頓,話鋒一轉(zhuǎn):“何況,外頭那些人嘴碎得厲害,如今都傳成什么樣了?說我們國公府苛待侯府千金,明知她心智不全,還故意圈在府里做活寡婦,連門都不讓出。”
沈勵行輕嗤一聲:“這次帶嫂嫂出去風(fēng)風(fēng)光光地露個臉,也叫他們都把嘴閉上,瞧瞧咱們國公府是如何待她的,瞧瞧她在這兒過得有多好。”
這番話,句句都戳在了國公夫人的心窩子上。
沈家乃百年將門,最重聲譽。世子新喪,新婦守寡,本就惹人非議。若再添上苛待癡傻兒媳的名聲,那國公府的臉面還要不要了?
國公夫人沉默了半晌,最終長長地嘆了口氣,眼中的銳利也化為了疲憊。
“罷了,你說的也有幾分道理。”她看了一眼旁邊依舊呆呆站著的鐘毓靈,“只是她這身行頭,未免太素凈了些?!?
說罷,她對一旁的孫嬤嬤吩咐道:“去賬房支五百兩銀子給世子妃,讓她出門去置辦些像樣的衣裳首飾,別丟了我們國公府的臉面?!?
“是,夫人?!睂O嬤嬤躬身應(yīng)下。
國公夫人又看向鐘毓靈,眼神復(fù)雜,嘆息道:“哎,本想著我這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這府里的中饋理應(yīng)交到你手上打理。只可惜你這……”
她的話沒有說完,但那一聲嘆息里的惋惜和無奈,卻讓整個內(nèi)室的氣氛都沉重了幾分。
隨即,她將目光轉(zhuǎn)向沈勵行:“勵行,你也老大不小了,整日介在外面胡混,到底什么時候才肯收心成家?非要等我閉了眼才甘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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