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聽“嗡”的一聲輕響,那十根緊繃的銀絲瞬間松弛下來。她素手一揚,十根銀針已盡數(shù)被她收回掌心,快得沒有留下一絲痕跡。
可她并未停下。
電光火石之間,她從紫檀木盒中又拈出三根寸長的金針,看也不看,反手便刺!
三道金光一閃而逝,精準無比地落在了國公夫人心口的三處大穴上。
做完這一切,鐘毓靈緊繃的身體才驟然一松。她長長地吁了口氣,額上已是細密的冷汗,臉色瞬間煞白如紙。她只覺得眼前一黑,身體晃了晃,便軟軟地向后倒去。
一道身影疾速閃過。
沈勵行在她倒下的前一刻,一個箭步上前,穩(wěn)穩(wěn)地將她攬入懷中。
懷中的溫軟馨香,與方才那股掌控生死的凌厲之氣截然不同。
沈勵行低下頭,正對上一雙清亮卻帶著幾分迷茫的眸子。那雙眼里,倒映著搖曳的燭火,也映著他自己緊繃的臉。
鐘毓靈很快回過神,掙扎著想站起來。沈勵行順勢松開手,扶著她的手臂,讓她站穩(wěn)。兩人之間那短暫的溫存,瞬間消散得無影無蹤。
“我母親如何?”他的聲音恢復了慣常的平靜。
鐘毓靈深吸了一口氣,壓下胸口的翻涌,氣息尚有些不穩(wěn):“命保住了。但元氣大傷,還需靜養(yǎng)?!?
沈勵行漆黑的眸子盯著她,片刻后,才從喉嚨里擠出兩個字:“多謝?!?
頓了頓,他又問:“你如何?”
“沒事,就是有些累?!辩娯轨`搖了搖頭。
沈勵行不再多,轉(zhuǎn)身便要朝門口走去:“我讓人進來收拾。”
“等等!”
沈勵行腳步一頓,回頭看她。
只見鐘毓靈快步走到床邊,從隨身的藥箱里取出一把小巧的銀鑷子。她俯下身,無視那片刺目的血污,在錦被上搜尋著。
很快,她的動作停下了。
銀鑷子的尖端,精準地從一灘半凝的血塊中,夾起了一樣東西。
她轉(zhuǎn)過身,將鑷子舉到沈勵行面前:“你看這個?!?
沈勵行走過來,目光落在鑷子尖端。
那是一只極小的蟲子,通體血紅,細如發(fā)絲,若不仔細看,只會當成一縷血絲??纱丝蹋窍x子竟還在鑷子尖端微微扭動,仿佛有生命一般。
沈勵行眉頭緊鎖,聲音冷得能結(jié)出冰來:“這是何物?”
“南疆的蝕心蠱?!辩娯轨`認真解釋,“此蠱蟲無色無味,入體后便會直鉆心肺,以人的精血為食。平日里,只會讓人覺得體弱氣虛,郁結(jié)于心,與尋常的體虛之癥別無二致。”
她頓了頓,抬眸直視著沈勵行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一字一句地說道:
“除非以金針封住心脈,再將它逼出體外,否則,任何大夫都診不出來?!?
“直到它吸干宿主的最后一絲精血,宿主便會心脈斷絕,吐血而亡。在外人看來,不過是積郁成疾,油盡燈枯罷了?!?
沈勵行死死盯著那只在鑷子尖端蠕動的血色蠱蟲,周身的氣壓低得仿佛能凝出冰霜。
積郁成疾,油盡燈枯……好一個油盡燈枯!
若非鐘毓靈今日在此,母親便會這樣無聲無息地死在這深宅大院里,最后只落得一個“體弱多病,思慮過重”的死因,任誰也查不出半點端倪。
他的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聲音里帶著一股壓抑的殺氣:“又是南疆?!?
上次府里查出的安神香,也是出自南疆。
沈勵行抬起眼,那雙桃花眼里再無半分平日的輕佻,只剩下深淵般的冷寂。
看來,是同一人的手筆。
至于是誰,他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可有東西能裝它?”沈勵行問道。
“有。”鐘毓靈應了一聲,轉(zhuǎn)身從自己的藥箱底層,取出一個不過拇指大小的羊脂玉小瓷瓶。她動作利落地將那只蝕心蠱從鑷子上撥入瓶中,蓋上塞子。
她將玉瓶遞給沈勵行,補充道:“這蝕心蠱離了人血,不出半日便會枯死。你若是想讓它不死,每日滴一滴血進去養(yǎng)著便可?!?
用活人的血,去喂養(yǎng)這殺人的邪物。
沈勵行接過玉瓶,瓶身冰涼,可他的目光卻比這玉石更冷,直直地鎖在鐘毓靈那張還帶著幾分蒼白的臉上。
他忽然開口,聲音不高,卻像一塊巨石投入平靜的湖面。
“嫂嫂?!?
他頓了頓,一字一句地問:“你的師父,究竟是何方神圣?能識得此等邪物,又能使得一手出神入化的十三針?”
鐘毓靈的心猛地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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