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底冷哼一聲,這女人,果然還是他印象中那個蠢笨無知的模樣,做什么事都上不得臺面。
正這么想著,一陣夜風(fēng)從沒關(guān)嚴(yán)的窗縫里鉆了進(jìn)來,吹得燭火一陣搖曳。睡夢中的鐘毓靈似乎感覺到了寒意,纖瘦的肩膀幾不可查地瑟縮了一下,輕輕打了個寒顫。
沈勵行的目光凝固在那一瞬。
他沉默了片刻,終是無聲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沒有發(fā)出一絲聲響,他走到她身邊,解下自己身上那件繡著暗紋的墨色外袍,披在了她的身上。
或許是感受到了暖意,鐘毓靈在睡夢中動了動,無意識地側(cè)了側(cè)頭,想尋一個更舒服的姿勢。
溫軟的唇瓣,就這么不偏不倚地,擦過了他尚未完全抽離的手背。
那觸感輕如羽毛,卻又帶著驚人的滾燙。
沈勵行的身子猛地一僵,整個人如同被施了定身術(shù),僵在原地。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酥麻感,從手背接觸的那一點(diǎn)飛速竄起,直沖心底,讓他呼吸都漏了一拍。
他垂下眼,盯著她那張熟睡的臉。燭光下,她長長的睫毛投下一小片陰影,鼻尖小巧,嘴唇因方才的碰觸顯得愈發(fā)嬌嫩。
良久,他才緩緩收回手,像是被什么燙到了一般。
“白癡。”
一聲低語,消散在寂靜的空氣里,也不知是在罵她,還是在罵自己。
一夜無話,直至天光乍破,一縷晨曦從窗欞透入,驅(qū)散了滿室的昏暗。
鐘毓靈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才發(fā)覺自己竟在桌邊睡了一夜,脖子僵硬得厲害。
她下意識地動了動身子,一件質(zhì)地厚重的外袍便從肩上滑落。
鐘毓靈一愣,低頭看去,那是一件男子的墨色外袍,料子是上好的云錦,上面還殘留著一絲若有似無的,清冷的檀木香。
是沈勵行的。
她環(huán)顧四周,房中早已不見沈勵行的身影,只有床榻上依舊昏睡的國公夫人。
鐘毓靈將那件外袍拿起來疊好,放在桌案上,起身活動了一下酸麻的四肢,走到了床邊。
當(dāng)她的目光落在國公夫人臉上時,秀眉瞬間蹙起來。
不過一夜功夫,國公夫人的情況就變得愈發(fā)兇險。只見她臉色比昨夜更差,那張?jiān)局皇巧n白的臉,此刻竟透出幾分灰敗的死氣,雙唇也泛著淡淡的青紫。
鐘毓靈伸出手指,飛快地探上國公夫人的脈搏。
脈象沉、細(xì)、若有若無,那顆吊命的丹藥,恐怕已經(jīng)撐不了多久了。
鐘毓靈心頭一沉。
她師父鬼谷子曾,他的獨(dú)門絕學(xué)“鬼門十三針”,能與閻王搶人,只要尚有一絲氣息,便能將人從鬼門關(guān)前拉回來。
但此針法霸道至極,兇險萬分。施針者需對人體穴位了若指掌,內(nèi)力更是要收放自如,稍有不慎,銀針錯位分毫,便不是救人,而是催命。
屆時,便是神仙難救。
更重要的是,這“鬼門十三針”乃師門不傳之秘,當(dāng)世除了她與幾位行蹤成謎的師兄,無人會使。一旦用了,她“鬼谷弟子”的身份,便再也藏不住了。
到那時,她還如何扮豬吃虎,為母親報(bào)那血海深仇?
可若不用……國公夫人熬不過三日。
就在她心念電轉(zhuǎn)之際,“吱呀”一聲,房門被人從外推開。
沈勵行端著一個托盤走了進(jìn)來,上面放著兩碗熱氣騰騰的白粥。
他一抬眼,便對上了鐘毓靈望過來的視線,腳步未停:“醒了?”
“嗯?!辩娯轨`點(diǎn)了點(diǎn)頭,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連忙抬手指向桌案的方向:“啊,你的衣服在桌子上?!?
沈勵行順著她指的方向瞥了一眼,只淡淡“嗯”了一聲,便走到桌邊,將托盤放下。他隨手拿起那件疊得整整齊齊的墨色外袍穿上,然后才坐下道。
“過來吃點(diǎn)東西?!?
見他已自顧自地坐下開始吃粥了,鐘毓靈也不再多想,乖巧地走了過去,在他對面坐下。
粥是精米熬的,什么都沒放,清淡得很。
可一口熱粥下肚,一股暖意卻從胃里緩緩散開,驅(qū)散了守夜積累了一整晚的寒意與疲憊。
兩人相對無,一時間,房中只剩下輕微的喝粥聲。
就在鐘毓靈快要喝完碗里的粥時,對面的沈勵行忽而抬頭看了她一眼,而后伸手入懷,拿出一個白玉小瓷瓶,放在了她面前。
鐘毓靈拿著湯匙的手一頓,愣住了。
她抬起頭看著他:“這是給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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