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語氣,天真又篤定,仿佛在說什么吃飯喝水般尋常的道理。
蘇清沅像是聽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話,猛地拔高了聲調(diào)。
“荒謬!”
“數(shù)位大夫輪番為我診治,都查不出半點端倪,你怎么就能看出我中了毒?”
鐘毓靈被她驟然凌厲的語氣嚇得縮了縮脖子,卻還是小聲地嘟囔。
“因為那些大夫笨笨呀?!?
“新姨姨這個毒,可久可久了。”
蘇清沅顯然是不相信,冷笑一聲,剛要再說,卻被國公夫人伸手打斷。
國公夫人的手落在蘇清沅手背上,輕輕拍了拍,而后看向鐘毓靈:“你且說說,中毒之后,身體會有什么樣的狀況?”
鐘毓靈歪著腦袋,努力地想了想,然后掰著手指頭,一個一個地數(shù)給她聽。
“一開始呀,就是頭會有一點點暈?!?
“走路的時候,會突然摔一跤,但也不是天天摔。”
蘇清沅嘴角的冷笑僵住了。
鐘毓靈沒有察覺到她的異樣,繼續(xù)用那軟糯的聲音,說著最可怕的話。
“然后呢,就會做很可怕很可怕的夢。”
“再后來,頭就開始疼了,像是有好多好多小蟲子,在腦子里鉆來鉆去?!?
她每說一句,蘇清沅的臉色便白上一分。
那些被她視作體虛、從未對人說的細(xì)微癥狀,竟被這個傻丫頭一字不差地說了出來。
鐘毓靈還在繼續(xù)。
“然后就吃不下飯飯,也睡不著覺覺?!?
“會變得很害怕,怕黑,怕一個人待在屋子里?!?
“最后呀……”
她頓了頓,看著蘇清沅,那雙干凈的眼睛里,竟流露出一絲憐憫。
“身子就會很快很快地壞掉啦?!?
話音落下。
蘇清沅握著扶手的手指,一寸寸收緊,指節(jié)泛出駭人的青白。
她張了張嘴,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直沖天靈蓋,凍得她四肢百骸都僵住了。
她不敢相信,更不愿相信。
可鐘毓靈說的那些癥狀,都分毫不差。
“啪”的一聲輕響。
國公夫人將茶盞重重擱在桌上,面容冷得像一塊冰。
她的目光從蘇清沅慘白的臉上掃過,那份無法掩飾的驚駭,已經(jīng)說明了一切。
國公夫人的聲音里再無半分暖意,字字沉重。
“清沅,你最近,得罪了什么人?”
蘇清沅猛地一顫,像是才從噩夢中驚醒,茫然地看向國公夫人。
國公夫人的眼神銳利如刀。
“誰有這么大的膽子,敢對你下手?”
這句話,讓蘇清沅混沌的腦子清明了一瞬。
她下意識地?fù)u頭:“我也不知曉?!?
國公夫人蹙眉:“你的吃穿用度,還有你身邊伺候的丫頭呢?”
“沒什么異樣。”
蘇清沅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卻干澀得厲害。
“一切都和平時一樣,貼身伺候我的是聽雪,她是我從娘家?guī)淼呐慵扪诀?,跟了我這么多年了,她絕不會背叛我的?!?
國公夫人看著她,眸色深沉。
看來她的確是不知道。
國公夫人又看向鐘毓靈:“你可能解此毒?”
滿室的壓力,似乎都落在了鐘毓靈身上。
蘇清沅也屏住呼吸,將目光投向她。
鐘毓靈眨了眨眼,仿佛沒感受到這緊張的氣氛,反而露出了一個甜甜的笑。
“可以呀?!?
兩個字,輕飄飄的,卻像天籟之音。
蘇清沅緊繃的身體驟然一松!
然而,她這口氣還沒徹底松完,就聽見鐘毓靈歪著頭,又補(bǔ)充了一句。
“可是解這個毒,需要好長,好長的時間哦?!?
“好長,是多久?”
蘇清沅的聲音透著一絲顫抖,死死地盯著鐘毓靈,像是要從她臉上看出一個確切的時日來。
鐘毓靈卻苦惱地皺起了小臉,手指抵著下巴,認(rèn)真地思索起來。
那模樣,天真又無辜。
半晌,她才抬起頭:“我也不知道呀。”
“新姨姨中的這個毒,被下了好久好久了,毒素都快要長進(jìn)你的肉里,鉆進(jìn)你的骨頭里啦。”
“所以呀,解毒也需要很久很久,才能把它們一點點地都抓出來!”
她的聲音軟糯,聽在蘇清沅的耳中,卻像是有無數(shù)根細(xì)針扎進(jìn)心臟。
倒是國公夫人眼神驟然一凜。
她看向蘇清沅。
“既然中毒有個過程,說明下毒之人,極為謹(jǐn)慎,生怕被人發(fā)現(xiàn)?!?
“而且,此人還能長時間地接近你,在你身邊動手腳,必然是你極為親近與信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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