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借此看看楊帆是否真有本事,畢竟江南抗倭有戚繼光、俞大猷,難有敗仗。
楊帆主張先固守,他解釋說。
“莽應龍千里奔襲,所到之處是我緬軍千年未及之地,自木邦以上多為高山急流,鄉(xiāng)民多在山野,補給必然困難,我方有后勤兵力之憂,莽應龍只會更甚,故應先固守再伺機反擊?!?
他進一步說明,順寧、潞江易守難攻,此次防守重在防備火器,佛朗機火繩槍、佛朗機炮威力強大,自己和手下親衛(wèi)有交戰(zhàn)經(jīng)驗。
而云貴衛(wèi)軍未必熟識,提議將三百人火銃兵分作兩隊協(xié)防順寧、潞江,義勇分別屯于昌寧、蒲縹作為后備,先守一個月。
沐朝弼輕哼一聲,認為楊帆可能在使詭計,主張主動出擊,稱。
“如今士氣正盛,應趁莽應龍入境未穩(wěn),依托山林險阻設伏,占據(jù)地利,否則固守也無勝算。”
眾將多認同沐朝弼身經(jīng)百戰(zhàn),其鞭辟入里。
楊帆則引用孫子“未戰(zhàn)而廟算勝者,得算多也”,指出。
“莽應龍悖逆而動失人和,仲秋時節(jié)煙瘴之地有余癘失天時,加之地利已失,逆勢而動必敗,我方只需固守關隘即可御敵?!?
眾人交頭接耳,沐朝弼愕然,覺得楊帆此迂腐,像紙上談兵,懷疑其華亭之戰(zhàn)的真實性。
游居敬、李贄雖反應過來楊帆可能已知俞大猷水師將至,卻閉嘴不。
十幾個指揮使面面相覷,覺得按楊帆的說法無法打仗,賀安直應先打再說,稱楊帆是紙上談兵。
眾將雖又生輕視之心,卻也因不了解上千火銃陣的厲害而半信半疑,正堂氣氛尷尬。
沐朝弼不信邪,認為應依托有利地形設伏,而非困守城池,決定讓兩隊義勇守關,衛(wèi)軍先期設伏。
楊帆的火銃兵分成兩隊帶義勇守關,此已無商量余地。游居敬感嘆沐朝弼善戰(zhàn)但今次恐吃虧,覺得楊帆更穩(wěn)健。
楊帆表示盡于此,戰(zhàn)陣勝負難料,大軍在外由公爺做主。
午后,四萬衛(wèi)軍分成兩隊開拔,楊帆將火銃兵分兩隊與近兩萬義勇一同出發(fā),劉彰寬留在永昌府繼續(xù)征募義勇、調集糧草。
楊帆、游居敬與沐朝弼前往順寧,李贄帶另一路義勇和火銃兵趕到潞江與安效良會合。
永昌距順寧甚近且官道暢通,次日天明大軍渡過瀾滄江抵達順寧城,王福已在南面山坳的右甸關隘駐防。
沐朝弼巡視時指出右甸雖是必經(jīng)之路,旁邊的石塘雖為險峻山路卻也能行軍,需加以防備,似在向楊帆顯示自己的軍事能力。
楊帆詢問伏兵位置,沐朝弼稱設在三尖山半山腰,待敵軍過后,伏兵從山上小路下來截斷其后路,用巨木大石堵后路。
使莽應龍前有堅城后有伏兵,即便火器犀利也會元氣大傷。游居敬佩服沐朝弼用兵穩(wěn)妥、熟悉地形。
楊帆也認可其盡心邊事,提醒他莽應龍的佛朗機火銃在二三十丈內彈無虛發(fā),中者傷勢嚴重,千銃齊發(fā)威力巨大,需想辦法應對。
沐朝弼動容,對楊帆增添三分好感,稱戰(zhàn)陣本就是性命相搏,要看造化。
進入右甸后,楊帆詢問親衛(wèi)衛(wèi)軍對火器的反應,親衛(wèi)稱多數(shù)衛(wèi)軍沒見過火銃,起初不當回事。
見試射后嚇得發(fā)抖,老兵更甚,士氣不安。
游居敬擔憂敵軍千銃齊發(fā)時衛(wèi)軍會魂飛魄散,楊帆雖覺地形中林木可藏身,火銃難射中。
衛(wèi)軍害怕主要是心理問題,但也深知心理問題是戰(zhàn)陣大患,需想萬全之策讓衛(wèi)軍不再害怕火銃,否則軍心潰敗將無機會。
入夜后的京城嚴府兩鈐山房,因路途遙遠,兩日來陸續(xù)收到川湖總督董威、王大任、云南按察使柳英的最新回報,內閣也剛收到軍報。
眾人反復看過這些消息,對云貴局勢感到困惑,原計劃被打亂。
嚴世藩見父親嚴嵩閉目獨坐,想到連番失利后好不容易穩(wěn)住陣腳,云貴卻再生事端,莽應龍也不按常理出牌,心中煩躁。
趙文華認為王大任出了問題,董威對楊帆在安順的情況判斷準確,楊帆留在安順的徐渭多半在查陰沉木之事。
但到了云貴,王大任稱楊帆去抓捕佛朗機人,還說游居敬暫時無把柄可抓,由此可見王大任已不可靠。
羅龍文贊同此觀點,說。
“派王大任下去,本是為查游居敬,好讓柳英接任巡撫,這也是沐公爺?shù)囊馑???赏醮笕尾粌H不干正事,反而與楊帆一起對抗沐公爺,這反常之舉,可能是被楊帆抓住了把柄?!?
嚴世藩追問莽應龍的意圖,羅龍文推測。
“莽應龍作為佛朗機人信任的蠻夷,其大軍北犯,應是受佛朗機人指使?;蛟S是馬六甲的佛朗機大員下令,目的是逼迫明朝讓步,以獲取更多利益。”
嚴世藩轉而詢問張經(jīng),張經(jīng)認為沐朝弼難以戰(zhàn)勝莽應龍,原因在于莽應龍擁有至少五千火銃兵和不少佛朗機炮,且沐朝弼剛愎自用、剛烈急躁,而莽應龍深沉多智。
嚴嵩對此表示認同,還提及張經(jīng)失去閩浙總督之位大半年仍未得到說法,卻未忘兵事,實屬難得。
隨后,嚴嵩指出眾人忽略了俞大猷的動向,俞大猷率水師前往朝鮮南道早已該返回卻未歸,懷疑其可能帶水師去了南洋。
眾人聞大驚,羅龍文認為俞大猷很可能在馬六甲。
張經(jīng)感嘆,若俞大猷在馬六甲,憑借厲害的鐵菩薩火炮,佛朗機人恐會向莽應龍施壓,即便莽應龍打下大理也得撤軍。
嚴嵩表示撤軍無妨,畢竟是大明地界,但沐朝弼此戰(zhàn)恐怕會慘敗,他讓眾人不要摻和,而身處永昌的兵部侍郎楊帆屆時也難辭其咎。
嚴嵩還讓張經(jīng)制定挽回金騰、大理敗局的用兵方略給裕王看,希望能打敗并嚴懲莽應龍。
嚴世藩提議聽聽李庭竹、劉世延、郭琮等人的意見,被嚴嵩否決,認為沐朝弼已是勛臣中最出色的,他若戰(zhàn)敗,其他人更無用處。
鄢懋卿提及王大任信中說楊帆和李贄在商量變法,擔憂云貴到京城八百里加急需半月,此間可能已生變,眾人卻覺得他是被楊帆整得有了癔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