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象升帶兵一路南下便是為了解除順德府城之圍。
但是這個時候,突然有大股的建奴騎兵出現(xiàn)在北方他們的來路。
盧象升久經沙場,如何不明白此時他的處境。
建奴主力在西南引誘他南下救援,恐怕是想要他的性命,將他所領的軍隊殲滅在順德府內。
等到他領軍進入南宮境內之時,建奴暗藏的騎軍截斷他的來路,此時建奴主力又在南宮的西南距離他們并不遠。
建奴有不少的軍隊此時就在南宮的東面,虎大威所領的前鋒今日已經遭遇了兩三次襲擊,建奴的游騎也不斷的增多,壓迫著他麾下的游騎。
前些時日,還能收到來自順德府告急的文書,但是這些時日卻是沒有聽聞到順德府半點的風聲。
種種的跡象,都在表明建奴的主力正在迫近,建奴的目的并非是在順德府的府城,而是在他盧象升的身上。
建奴放下了誘餌,引誘他而來,在誘餌的上方,是建奴織造而成的一張大網,一張要他的性命的大網。
盧象升看了出來,杜文煥和楊國柱兩人也是一樣看了出來。
杜文煥一開始所說的不能再往南走了,一是因為軍伍之中的一眾軍卒確實是人困馬乏體力不支,另外一層意思便是勸阻。
清軍在順德府內織造了一張針對他們的包圍網,若是再往南行,無疑是正中清軍下懷,再走不得了。
杜文煥雙手抱拳,他微低著頭,目光斜向帳外,沒有看著盧象升,沉聲說道。
“我軍一路行來,露宿風餐,未得分毫補充,軍中糧草早已經見底,底下的軍卒雖無怨,未有鼓噪,但是都已經是到了極限了,這幾日行進的距離一日比一日短便是因為體力……”
從十一月開始,軍中便斷了餉銀,斷餉還是小事,畢竟餉銀只是影響的士氣。
但是斷糧所造成的影響卻是難以消除。
從十一月中旬開始,供給他們的軍糧便是時有時無,軍中的軍卒每日僅能分得往日里半數的軍糧,根本吃不飽。
連飯都吃不飽,戰(zhàn)力又從何而來。
這也是為什么,高陽城明明就在保定府的旁邊,但他們卻只能坐視高陽城的陷落。
在真定府內他們一路上得到的補充也是少之又少,哪怕是減半發(fā)放軍糧,軍中的糧草也已經是快要到底了。
盧象升的神色黯淡,他知道杜文煥說的對。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再有兩三日的時間,軍中就會徹底斷了糧,到時候甚至不需要清軍進攻,他們便先行土崩瓦解。
杜文煥話音落下,帳中的氣氛再度沉寂了下來。
盧象升沒有語,他低垂著頭,沒有抬起。
日暮西山,光芒黯淡,帳中燈光微弱,一片昏暗。
盧象升的臉龐隱藏在黑暗之中,沒有人能夠看到他的神情。
帳中沉寂了許久,不知道過了多久,帳外的天早已經是徹底的黑暗了下來,才被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將寂靜的氣氛所打破。
杜文煥和楊國柱循聲往向帳外,舉目投去正好看到了滿身風雨從帳外走進的虎大威身上。
“虎大威,參見督師!”
虎大威闊步走入帳中,單膝跪地中氣十足的向盧象升行了一禮。
一直在上首,低垂著頭的盧象升在這個時候也是有了動作,緩緩地抬起了頭來看向虎大威。
“督師,我在東南面,遇到了一隊從廣平府來的人,好像是當地的鄉(xiāng)紳。”
“說是什么聽聞督師領軍前來,一定要請見督師?!?
“督師之前告誡我領軍遇到百姓要態(tài)度謙和,我也不知道該怎么處理,所以就先將人帶來了?!?
虎大威低著頭,恭恭敬敬的向著盧象升匯報道。
虎大威是山西鎮(zhèn)的總兵,平時并不收盧象升的統(tǒng)管,但是他仍然很尊敬盧象升。
他跟著盧象升打仗不過幾個月的時間,但是正是這幾個月的時間,盧象升便已經是折服了他。
盧象升不像其他的總督一樣躲在后方胡亂的指手畫腳,而且也從來不和他們說什么官面上的空話套話。
這幾個月來,盧象升一直是賞罰分明,出必行,指揮有方,帶著他們打了不少的仗,每次都是居于前陣,甚至會帶領親衛(wèi)沖鋒陷陣。
所以盧象升的囑咐他全都放在了心上。
“廣平府?”
盧象升雙目微凝,有些疑惑。
廣平府就在南宮的南面。
他們經過南宮,一路往東南走,偵騎散布二三十里的距離,廣平府確實能夠知道軍隊到來。
廣平府暫時未有建奴出現(xiàn)的消息,這個消息他知道,但是眼下兵荒馬亂,怎么會有人從廣平府一路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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