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九章鋒銳
“少爺,這次可是去勤王,韃子可不是鬧著玩的,去北地那么遠(yuǎn)的地方,還不知道好不好留船?!?
“留什么船,打個韃子而已?!?
桐城分守道分司,史可法還在后堂議事,龐雨帶著龐丁在大堂等候,他伸出一根指頭滿不在乎的道,“崇禎二年之后,入口不會超過兩月,我們盡快趕到徐州,就在徐州觀望,等韃子退兵的時候派騎兵去斬幾個人頭來,塘報一發(fā)任務(wù)便完成,不會和韃子大軍交戰(zhàn)?!?
“萬一那些軍門非要咱們?nèi)ゴ蚰???
“老子手握重兵,現(xiàn)在哪個軍門能非要我怎樣。”龐雨朝后衙看一眼低聲道,“等到貼票用起來,老子根本不看別人臉色。”
龐丁眼珠轉(zhuǎn)轉(zhuǎn),“那船就不留了?”
“船怎么能不留,不然到處都清江缺船的時候,我派一哨水師去勤王作甚?!饼嬘暌徽婆南氯?,抓過龐丁湊在耳邊,“說是一哨其實(shí)就五艘船,你以為真能運(yùn)啥給養(yǎng),老子在徐州都存好糧的,還是保命去的。這幾艘船的行止你得調(diào)度好了,不要離我的地方太遠(yuǎn),逃命才用得上,你以為韃子是鬧著玩的?!?
龐丁摸摸腦袋,“那北地我又沒去過,怎生知道何處最近?!?
“所以你得挑些走熟漕運(yùn)的船,還有在徐州找些拉纖的人,他們在陸上往返,知道哪里最近。這幾艘船你親自調(diào)度,別人我不放心?!?
“那少爺想幾時出發(fā)?”
龐雨放開他,“馬上就要走,韃子九月二十二入邊,消息傳過來現(xiàn)在已經(jīng)半月,桐城至京師二千三百九十七里,帶著親兵司混合行軍,不會超過四十里,不間斷行軍就是六十天,到京師時韃子已經(jīng)出邊了。只能本官帶騎兵先行,按贊畫司制定的行軍計劃,騎兵每天行軍六十里,從桐城到徐州也需要約二十天,這已經(jīng)是一個月又五天,韃子此時應(yīng)當(dāng)在北直隸靠南一點(diǎn),也就是保定府和河間府兩地,正搶得高興。我們就要繼續(xù)行軍穿過山東,是騎兵從徐州先行,大致每日行軍六十里,也要十三天至德州,休整兩日后就是一個月又二十天,清軍應(yīng)當(dāng)正在從河間府一帶北返,德州距離河間府城二百七十里,清軍帶著搶掠所得的錢財子女,行軍定然遲緩,我們追快一些剛好趕上他們隊(duì)尾,所以時間剛剛好,一點(diǎn)也不能再耽擱。”
“那少爺你帶著親兵司的步兵作甚?”
“贊畫司也這么問的,不過少爺我不會告訴他們是保命用的,萬一韃子搶高興了,多留十天半個月的,我那點(diǎn)騎兵不夠人家塞牙縫的,徐愣子這般的往那里一站,不比幾個哨騎穩(wěn)妥,親兵司總要帶在身邊,不然叫什么親兵司?!饼嬘昶^想想道,“親兵司按每日四十里行軍,到徐州也三十天上下,再到德州又二十天,這還不算休整,等他們到了河間府,韃子早走了,去了也打不到什么仗,但還是帶著好,就當(dāng)做是長途行軍操練。”
分守道分司的大堂里面亂哄哄的,兩千多里外的清軍入邊,讓大半個大明朝都震動了。龐丁往后看了一眼,史可法還未出來,低聲對著龐雨道,“少爺你每次打仗,那計劃就沒順?biāo)爝^,這次可是打韃子,我總覺著哪里不對,要不就在徐州做個樣子,不必再往北走了?!?
龐雨搖搖頭,“那可不行,咱們在大江搶碼頭、清江、發(fā)貼票,鬧出這么大動靜來,免不得得罪一大幫人,要是沒點(diǎn)戰(zhàn)績傍身,朝廷會慣著咱們?”
“那……南直隸這許多兵馬,就咱們勤王去么?”
“還有呢,這不來了?!?
龐丁朝大門一看,只見許自強(qiáng)形色匆匆,他一進(jìn)大堂抬眼就看到龐雨,臉上頓時一喜,當(dāng)下大手一揮讓家丁退開,鷹視狼顧的走上大堂,一把抓住了龐雨的手臂,拖著就往旁邊的幕友房進(jìn)走去。
龐雨還未回過神來就已經(jīng)到了門口,許自強(qiáng)探頭進(jìn)去一看,里面幕友沒在,這才停在門口,回頭過來時滿面愁容,他兩手抓住龐雨胳膊哭道,“龐賢弟啊,這次你我可千萬要走在一道,萬不敢分兵,那可是十萬韃子??!”
龐雨連忙道,“大哥勿擔(dān)憂,兄弟也有此意,我們兄弟齊心其利斷金,定要那韃子好看?!?
許自強(qiáng)原本臉色稍霽,一聽到后面兩句頓時又緊張起來,“賢弟萬不可如此想,你是少年人,以往那些年打仗的事許是沒聽過,但凡往遼東去的將官,光總兵就是幾十,不論在他處如何能征慣戰(zhàn),只要一遇上韃子便掉了腦袋,都打死了啊?!?
“原來如此,那兄長說如何是好?”
“我們拖!”許自強(qiáng)咬牙切齒,“若是非要叫咱們勤王,一會史道臺只要敢提勤王,我就敢要開拔銀子,打韃子不比流寇,安家銀是不是還得給,路上的行糧籌措不易,人家城門都不開,也要送到營中才走,還有拖帶行糧的馬騾,某今日就是來要本色的?!?
“那到底問史道臺要多少銀子?”
“開拔銀每兵至少十兩,安家銀十兩,不,二十兩,這便是九萬兩了,再來是啥,三個月的行糧,每兵按二斤計,每日六千斤,三個月的便是,便是……”
龐雨忙補(bǔ)充道,“五十四萬斤。”
“對,五十四萬斤,十月、十二月可要多兩天,再加一萬二千斤?!痹S自強(qiáng)自語道,“就是這個、這個?!?
“五十五萬二千斤,小弟提議大哥取個整數(shù),免得史道臺記錯了?!?
“便依賢弟的,五十五萬斤,草料就不去算他,折銀也成。還得把今年欠我的本色折色一萬多補(bǔ)齊。”許自強(qiáng)突然壓低聲音,“大哥告訴你個竅門,這韃子從崇禎二年過后,每次入邊來最多也便是兩月多,等史道臺把這些錢糧湊齊,那韃子早就出邊了?!?
龐雨有點(diǎn)驚訝的看著許自強(qiáng),這位總鎮(zhèn)大哥練兵打仗毫不用心,但竟然仔細(xì)研究過韃子的戰(zhàn)例,得出了跟自己一樣的結(jié)論,看起來這些大明將官并非不聰明。
許自強(qiáng)看到龐雨的表情,頗有些得意的道,“哥哥是信得過你才告訴你,此事賢弟萬勿外傳,否則那些上官得了底細(xì),這錢糧給的就不痛快了。咱們這趟不但要把今年逋欠的錢糧拿到,把明年的錢糧也拿足了。這次咱們可先說好,到手的錢糧不退就都不退,誰也別松口,哥哥一九鼎,賢弟你定要信我,那韃子嘛,留給北兵去打,……”
“兄弟我不怕韃子!”龐雨突然提高音調(diào),許自強(qiáng)愕然看著龐雨,眼角突然看到史可法的身影出現(xiàn)在堂后,后面還跟著楊爾銘。
“這,不怕……”許自強(qiáng)趕緊在頭腦中組織語,因事出倉促,口號還未成型,剛有點(diǎn)頭緒,龐雨已經(jīng)又大喊一聲打斷。
“任他十萬韃子又如何,我大明天下何止億萬,只要人人奮勇,定要讓韃子有來無回!”
許自強(qiáng)思路被擾亂,眼看著史可法走上堂來,還沒組織起有力的口號。
黑瘦的史可法來到堂上贊道,“龐將軍不愧威震大江的名將?!?
龐雨此時才愕然轉(zhuǎn)頭,似乎剛發(fā)現(xiàn)史可法到來,趕緊施禮道,“下官方才與許總鎮(zhèn)商議勤王之事,心情一時激蕩,若有張狂還請大人勿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