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如烈在馬股上抽了一鞭,坐騎吭哧吭哧的奮力奔跑,追在幾名奔逃的流寇身后,沖入了大開的清流關關門之中。
里面躺滿一地的流寇,各種馬騾在街巷中歇息,陳于王策馬從他身邊飛馳而過,手中腰刀揮舞,將當先一名流寇人頭砍飛,城中流寇見到官兵,立刻如炸窩一般,原本筋疲力盡的流寇紛紛驚叫著跳起,爭搶著那些馬騾,朝著北面關門蜂擁逃去。
陳如烈降低馬速,砍殺身周那些流寇,街巷中人喊馬嘶,許多流寇來不及上馬,驚慌失措的在關城中亂跑。
“把他們往北門趕!”
不遠處傳來陳于王的聲音,陳如烈不及答應,帶著幾個手下往左沿著關墻進入一條街巷,各處房屋中絡繹不絕的跑出流寇,人數(shù)多達數(shù)十人。
陳如烈心頭吃驚,如果這些人一個反撲,就能把他這幾個人殺個干凈,但那些人竟然一窩蜂的往北跑,連頭也沒有回一下,一路還叮叮當當?shù)膩G下許多銀錠。
陳如烈口中發(fā)出怪叫驚嚇那些馬兵,隨后策馬小心的進入南北向的街道,街巷中叫喊四起,清流關是一個狹長的小關城,各處都已得知官兵到來。
前面仍有零星的流寇逃出,見到幾人都是驚慌逃竄,陳如烈摸了一下箭插,里面一支也沒剩,所有的箭都用光了,路途上見到有流寇丟棄的,但追擊中無暇去撿拾。
“追慢些?!?
陳如烈朝后面吩咐道,幾名騎兵紛紛減速。
幾人沿著街道小心的推進,遇到落單的零散馬兵就砍殺,驅(qū)趕著那些眾多的馬兵往北逃竄,沒有片刻就走完了小小的關城,他們到達北門時,陳于王也同時到達。
地面上一片狼藉,到處是各種口糧布帛,還有那些白花花的銀錠。
各自的騎兵紛紛下馬,在地上撿拾銀錠,陳如烈沒有阻止,但自己并未去爭搶,下馬之后摸了摸馬脖子,上面全是汗水,沾在手上一片冰涼。
陳于王自重身份,手下得的銀子自然會分潤給他,所以也不會去撿拾銀兩,下馬后叫過四名家丁,讓他們返回南城關閉城門,他下馬后徑自進了門洞,在大門的門頁處轉(zhuǎn)了一圈。
陳如烈疲憊的坐在地上喝水,剩下的十三名騎兵同樣十分疲憊,紛紛下馬躺在路邊。
浦子口登陸的時候有七十名騎兵,主官受傷已返回安慶,陳如烈自己也有幾處受傷,騎兵局幾乎要打光了,現(xiàn)在能追到這里的只有十多人,而且人困馬乏,但龐雨仍然在讓他們追擊。
他們雖然一直騎馬,但背上仍被汗水浸透,冷冰冰的很不好受,特別是方才關城里的一番追逐砍殺,時間雖短卻極度消耗體力。
從早上開始,騎兵進行了一整天的作戰(zhàn),又從五里橋高速追擊三十多里到此處,總的里程已近百里,所有馬匹身上都流著汗,其中有幾匹馬還是在戰(zhàn)場上繳獲后更換的,奪回了清流關,今天的戰(zhàn)斗卻還未必結束。
陳如烈掙扎著起身,從馬背上的褡褳里摸出豆子,放在手心里伸到馬頭前,那馬匹伸嘴過來舔食,陳如烈對此很熟練,并不擔心被咬到手。
“本家還是自己喂馬?”
陳如烈回頭看去,只見陳于王走回了,連忙回道,“是龐大人定下的規(guī)矩,咱們騎兵局輔兵不多,出征更是不帶,只得自己干這些喂馬刷馬的勾當?!?
陳于王哦了一聲,似乎有些驚訝,但聽到是龐雨定下的,也沒有多說什么。
“陳大人,咱們是否該守在此處?”
“歇息片刻便追?!?
陳于王接過手下送來的干糧,咬了一口后道,“從上了這關山,途中追上的皆是那些騎騾騎驢的,最多也便是些劣馬,可見賊渠皆走去了前面,留在這關城中只能上墻守城,只有這么一條活路,若是流寇步卒逃過來,咱們還未必守得住?!?
身上兩處傷口傳來刺痛,陳如烈心中一陣陣的煩悶,他明白陳于王的意思,目前他們這支小小騎兵的位置很為難,遼軍攻擊了流寇的主力,騎兵必定是從烏兔橋的大道追擊,道路會被那些奔逃的步卒阻擋,還有營地中那么多的輜重可以搶奪,所以遼軍騎兵追不上前面跑的流寇馬兵。
而守備營是從野渡橋過河趕往關山,這支騎兵可能剛好處于流寇馬兵之后,前方是逃竄的馬兵主力,后面是逃來的流寇步卒,此時是想撤也撤不了。
無論守關還是追擊,都需要繼續(xù)作戰(zhàn),體力的消耗和緊張情緒都沒有得到緩解。
大門的巨型門閂就在地上扔著,還真的讓那向?qū)дf中了。
只是不知是守城官兵逃走時開的,還是流寇翻進來開的,清流關占據(jù)天險,扼守唯一的官道,若是官兵能穩(wěn)守關口,流寇的馬兵就是甕中之鱉,被困死在這關山之上。
流寇若不是只顧逃命,也能靠關城阻止官兵追擊,可惜他們都無意于此。
陳如烈在心中咒罵那些守關的官兵,如果他們守軍能守住清流關,就能將流寇主力堵在這關山南坡,自己也不至于陷入如此境地。
“還有七里便是珠龍橋。”
陳于王摸出揶瓢,往口中倒了些水,“我以往走過這條路,途中追上這許多騎劣馬的賊子,那些賊首比咱們快不了多少。”
“那這清流關會不會又被流寇步卒占了,若是咱們沒打過珠龍橋的流賊,回來連關城都進不了。”
陳于王抹了一把嘴上殘留的水滴,“咱們騎兵不是來守城的?!?
陳如烈有些遲疑,他其實也不懂守城,但身處前后都有流寇的境地里,如果能呆在關城中,至少能堵住后面的流寇步卒,現(xiàn)在陳于王決定要去追前面的賊首,那不是一點人,至少是兩三千的騎兵。
他看看陳于王身后,“陳大人,咱們只有三十騎兵了,追上去少說是上千的賊子馬兵……”陳于王嘿嘿嘿的笑了幾聲,看著陳如烈道,“我們只有三十騎,流寇又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