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喲喂,你個小桿子,你講話跟老子注意點兒,不管怎么樣,那也是個皇上,你特么就這么直呼其名???”費林急了,這反應(yīng)倒是跟趙半甯如出一轍。
程煜哈哈一笑,不以為忤,繼續(xù)說:“晚一點兒,三十一二年前,那就是正統(tǒng)復(fù)辟成功……”
沒等程煜說完,費林徑直打斷了他的話,那可是正經(jīng)的皇上了,名諱是絕對不能胡亂說出口的。
“你跟老子打住,不許提先帝名諱?!?
“廣通王是景泰二年意圖起事,而當時朱祁鎮(zhèn)已經(jīng)被放回來一年有余,卻一直被朱祁鈺幽禁在高墻之內(nèi)?!?
費林記得簡直想一巴掌把程煜抽翻了,千防萬防,他還是沒防住程煜說了先帝的名諱。
“你他媽嘴上就不能有點兒把門的啊,你這種吊樣子,老子現(xiàn)在就能把你打進詔獄你還知道啊?”
看到費林氣急敗壞的模樣,程煜不急不慌的說:“其一是我不這么講,就講不清楚過程,全用年號代替很是麻煩。其二呢,就是等我講完,你就會知道,別說是提一提皇帝的名諱,就算再如何大不敬,只要走出這扇門我們能把嘴管好,那就不叫事。因為你接下來要聽到的事情,比掀了皇帝的鑾駕還要夸張。”
費林也是沒轍沒轍的了,一咬牙,道:“你快講!”
“廣通王朱徽煠起事,當然,沒起成,所以他顯得就像是個呆逼,活丑。可是,他就算是個二胡卵子,被人挑唆的覺得自己真有帝王之相,想要造反,他也得有所準備吧?他不會覺得自己真的就是君臨天下,所以隨便派兩個甩貨到苗疆去,跟人家一講,人家二話不說就擁護他幫他奪取皇位吧?苗人恨大明,要講有人起義造反,他們倒是真的有可能幫。可問題是,他們總不能因為痛恨大明就幫著一個姓朱的去搞另一個姓朱的,那搞完了,廣通王當了皇帝,那不還是大明的朱氏天下嘛?換湯不換藥,你當人家苗人呆啊?而且,被朱徽煠派去苗疆找苗人談判的,那兩個人總不能也跟朱徽煠一樣蠢吧?他們也覺得朱徽煠王霸之氣,虎軀一震就天下歸心?然后他們納頭便拜就兩手空空的去找苗人談判了?肯定不可能。要我講,朱徽煠肯定是讓那兩個二百五帶了大量的金銀糧草,你想讓人家?guī)湍愦蛳滤献拥姆獾?,你總要先把糧草準備好吧?而且,朱徽煠肯定不是瞎胡搞,他起事的第一站,是沖到他家老子的封地武岡去的,這說明他也有充分的謀劃。只是苗疆首領(lǐng)沒敢跟他起事,并且把他給告了。這才讓他最終被都御史派人給抓去了京城。”
費林聽得是直搖頭,哪怕廣通王的確就是個傻子,可程煜這么評述皇室成員,終歸是大逆不道的事情。但聽著聽著,費林也就逐漸習慣了,拿程煜一點轍都沒有。
“你不要跟老子講歷史,廣通王造反,以及就算那個紫禁城是他建的,跟我們有個屁的關(guān)系啊。“費林真的急了,甚至薅住了程煜的脖領(lǐng)子。
程煜不急不忙,掰開了費林的手指,緩緩道:“你也知道朱徽煠窮的一比吊糟,那么他又是哪邊來的錢給苗人提供糧草呢?而且,他犯的是謀逆之罪,要是朱祁鈺想殺他們兄弟倆,為什么押去京城之后不殺,反倒是等到一年之后才殺?還有他那個弟弟朱徽焟,他什么都沒干,怎么就被湖廣總督發(fā)現(xiàn)伙同謀逆?他們兄弟倆在湖南,湖廣總督駐地在湖北,千里之遙,消息這么靈通的嘛?這只能說,他們兄弟倆謀反這件事,一直都在朝廷的掌握之中,眼見一人事發(fā),那么另外一人也留不得,必須一起處置?!?
費林總算是咂摸出味兒來了,臉色變得嚴峻無比。
“你是想說,他們謀反,是朝中有人給他們出了錢,事敗之后也是那些官員迅速的封口乃至最終的滅口?”
程煜點了點頭,說:“我和老趙認為,這件事,很有可能是出自于朝中一些重臣的謀劃,他們希望能借著朱徽煠朱徽焟兄弟倆謀反這件事,逼朱祁鈺退位,迎回朱祁鎮(zhèn)這個真正的皇帝。畢竟,朱祁鈺繼位這件事,當時只是權(quán)宜之計,甚至朝中那幫老臣最初也只是讓朱祁鈺監(jiān)國代為執(zhí)政以期穩(wěn)定民心而已,并不是真的想要擁護他當皇帝。若不是孫太后和于謙手段過于兇殘,朱祁鈺是坐不穩(wěn)那個皇位的??墒牵腥撼颊娴木透市那樵甘艿接谥t的壓制么?當時于謙可謂是一手遮天。想要擺脫這種一人凌駕于內(nèi)閣之上的局面,就必須讓朱祁鎮(zhèn)復(fù)辟。更何況,朱祁鎮(zhèn)才是名正順的真龍?zhí)熳?,而朱祁鈺終不過是竊位而居罷了?!?
費林眼前一黑,腳下甚至都有些疲軟,身子晃了晃,他急忙扶住身旁的墻壁才終于穩(wěn)住身形。
“這些都不過是你跟趙半甯的猜測而已……”費林發(fā)現(xiàn)自己說不下去了,他只是不想把這件事往最壞的方向上去想,但是,他自己都無法說服自己。
他知道,哪怕只有一丁點兒可能,這個地下皇宮就必然牽動著朝廷最高層的風云,那可不是他一個區(qū)區(qū)錦衣衛(wèi)總旗能夠攪動的起的。
真要是如同程煜和趙半甯猜測的那樣,當初朝中少說也得有過半的重臣參與過此事,而等到朱祁鎮(zhèn)復(fù)辟之后,居然會宣召廣通王的子嗣進京,并且昭告天下廣通王并未謀反,還允其將尸身運回封地厚葬。這也正是對廣通王當年所行之事的一種彌補。
但是,即便朱祁鎮(zhèn)已經(jīng)成功的復(fù)辟,最終也是朱祁鎮(zhèn)的兒孫接掌了天下,但這并不意味著他們以及那些朝臣的后代,就會愿意這樣一段歷史被公諸于天下。鼓動皇族造反,無論如何,就算有一千個理由一萬個理由支撐,那也終究是滿門抄斬的罪過。哪怕是現(xiàn)如今的皇上朱佑樘,也不可能就此免去那些人的罪名。
一旦追究起來,必定是朝野震蕩。
皇帝到底是會為了塔城區(qū)區(qū)八千營兵,數(shù)百錦衣衛(wèi)去追究當年那幫涉事的大臣,還是會為了安定的大好局面,鎮(zhèn)殺所有的知情人,以將當年那段歷史徹底的埋葬?
費林知道,這個選擇,其實很容易做。
他也終于明白,為何程煜和趙半甯,在見到那些靈位,以及確認了石棺當中躺著的是廣通王朱徽煠之后,會如此的憂心忡忡。
“所以,你認為,當初那些重臣為廣通王準備了大量的金銀乃至糧草,但是廣通王還沒舉事便已事敗,而他的子嗣截留了這些錢財之后,卻都用來為他的老子建造一個地下皇宮,好讓他活著當不了皇帝,死后也能過過住在大內(nèi)皇宮里的癮?”
“也不止是過癮的事兒吧,畢竟那些錢,他們也不敢真的拿出來揮霍,岷王一脈窮困潦倒,到朱見深在位的時候還勒令繼承岷王位者繼續(xù)還債,而朱徽煠兄弟倆的后人卻突然拿出大筆銀錢揮霍無度,這無論如何也說不過去吧。所以,這筆錢就只能花在見不得光的事情上,比如……”
費林沉默的點了點頭,心道雖然只是猜測,但倒也絲絲入扣,關(guān)鍵是他們賭不起啊,賭的不好,死的可不只是他們幾個,那得牽連多少人多少家族?
這事兒不想還好,越想越是讓人細思恐極。
“你跟趙半甯想怎樣?”費林不敢多想,有氣無力的問。
“合官府、錦衣衛(wèi)以及營兵之力,封鎖塔城,捉拿古今以來最大的盜墓團伙、盜墓家族的余孽,務(wù)必除惡務(wù)盡。而翠玉小館,就是當初該盜墓團伙收藏數(shù)代乃至十數(shù)代人積攢下來的金銀財寶之地。只要最終拿到了發(fā)丘中郎將本人,挨個兒把他們?nèi)珨亓耍侔训叵禄蕦m徹底摧毀埋葬,將里邊的那些珍寶取出,上繳朝廷。這事兒才得圓滿?!?
費林聞默默點頭,心道這倒是個不錯的辦法,只要動作足夠快,加上是三方聯(lián)合,無論哪一方的上峰下令都不好使。到時候把地洞填了,又繳上去那么多的稀世珍寶,功勞也都一并讓與自己的上司,這樣,各方各面都好交待。
但是突然,費林意識到一個問題,他一把又揪住了程煜的脖領(lǐng)子。
臉紅脖子粗的問道:“你們居然放走了那個發(fā)丘中郎將?!”
“這事兒說起來也跟你們錦衣衛(wèi)有關(guān),你手下那個小旗黃平,他不出意外也是發(fā)丘一脈的人,當然是外戚,發(fā)丘一脈這些年在朝廷里埋下了不少棋子,基本都是外戚,當不了官,但卻都是能來錢能來事的位置。黃平也算是異類了,至少他是有著正經(jīng)官職的。”
“那你還不趕緊去抓賊,還跟老子在這塊默默唧唧老半天?”
“老趙和我孫大哥去抓人了,你要是不放心,現(xiàn)在趕去北城門,或許還能看到那個所謂的天官被抓的場面?!?
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