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林本想袖手旁觀,但轉念一想,這事兒自己已經(jīng)知道了,無論如何都無法置身事外,況且趙半甯好歹也是從五品的武將,跟他搞好關系總不會有錯。
要說有時候人的一念之差,往往會對未來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
此刻的費林當然想不到,因為他們即將展開的封城行動,導致了塔城徹底進入到許多大人物的視線,而二十余年來,塔城從無重案要案這種極度罕見的情況,也引起了那些大人物的注意。
很快,那些大人物就掌握了一些信息,但是由于地下皇宮被趙半甯徹底破壞,他們也找不到實證,而趙半甯費林以及塔城縣衙破獲奇案并繳獲價值極為龐巨的財物上繳朝廷。
此等不世之功,也讓趙半甯坐正了塔城營兵守備的位置,并且這還是趙半甯甘心情愿將大部分功勞讓給張春升只求讓他被起復的緣故。
而費林則被擢升為百戶,并且將百戶所遷往塔城,塔城也因此從縣升為了州,知縣變知州成了六品官。老包因此以正六品的品秩致仕,退休金毫無疑問高了不少。而原定要到鄰縣任職的龐縣丞,若是依舊讓他擔任一縣之長就不太合適了,干脆把他留在他服務了多年的塔城,直接出任新鮮出爐的知州一職。
至于張春升,趙半甯的努力也并未白費。由于塔城升為了州,營兵的數(shù)量自然需要有所增加,張春升被朱佑樘起復后,出任了塔城州營兵的游擊。
這是個正四品的官兒。
塔城原本營兵八千,如今直接接近翻倍,擁有了一萬五千的數(shù)量。原先的守備當然是升為了副游擊,而朝廷也為塔城派來了一名副守備,與這位副守備一同來的,還有足足三千兵馬。據(jù)說,這三千人,都是副守備的嫡系,追隨他多年,不管在什么序列當中,別人的話都不好使,有什么行動,非得這位副守備下令不可。
所有人都知道,這個副守備,說白了就是朝廷用來監(jiān)視整支營兵隊伍的,更是用來監(jiān)視張春升和趙半甯的,以防他們有所異動。當然,不是防著他們造反,而是內閣那些重臣防止塔城這件事跟當初一些事情有關而設。
這樣一來,直接導致了塔城幾乎所有管事兒的人都沒什么變化,只不過大家因為縣升州,在品秩和俸祿上都增加了一些,不管是原本想走的還是不想走的,最終也都留在了塔城共事。這是上邊那些重臣為了防止塔城之事出現(xiàn)其他變故不得已的手段。
但也正因如此,導致了塔城的官府、錦衣衛(wèi)以及軍隊三方面,徹底成為了鐵板一塊,任何不利于他們三方面的事情,都會被死死的壓在塔城,絕對不可能流露出去半分。
這些都是后話了,費林絕對不知道他臨時改變了主意,會讓他在未來與趙半甯的交往中,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
“扯什么淡呢,捉賊這種事本是我錦衣衛(wèi)的職責所在,何況賊子當中還有我錦衣衛(wèi)的人。打開門這是共事,關起門這是我們的家事,豈能讓旁人代勞?”說罷,費林火急燎燎的將剛才那個木柄推了上去,銅板緩緩升起,大門重開,他率先沖了出去。
一邊跑一邊喊手下的校尉備馬,隨即二人一同策馬趕往城北,臨走前留下一句話,讓曹正回來之后,約束所有錦衣衛(wèi)留在衛(wèi)所,沒有費林的親令,任何人不得離開衛(wèi)所半步。
二人二馬,一路疾馳,很快抵達了城北的城門。
只見城門下,營兵們正在驅散百姓。
看來,剛才果然經(jīng)歷了一場惡戰(zhàn),而現(xiàn)在,賊人已經(jīng)被拿。
二人翻身下馬,快步跑向城門口,程煜留意到,城門洞下,黃土道上隱約有點點血跡。
見到程煜,一名軍漢面容嚴正的迎上前來,拱手道:“程頭兒,我們頭兒說你到了就讓你到城上見?!?
看到程煜身旁穿著飛魚服的費林,尤其是腰間挎著的那把雁翎刀,軍漢也知道這至少是一名小旗,甚至是總旗,于是也便客客氣氣的沖費林拱了拱手。
“老林你在此稍等,我上去看看?!?
程煜說罷,匆匆沿著樓梯往城門樓上跑去,而費林縱然貴為塔城錦衣衛(wèi)的最高長官,但也知道,軍營重地不可亂闖,而那些軍漢也分明沒打算讓他上去,于是只能無奈的呆在城下等候。
程煜上去后不久,又出現(xiàn)在城門之上,他沖著下方大喊:“老林,上來罷?!?
費林有些尷尬,心道你讓我上,也得這些當兵的讓開道兒才行啊,這趙半甯做事也是不周全,好歹你讓你手下的人出來喊一嗓子,讓程煜喊話算怎么回事?
可沒想到,那些軍漢聽到程煜的喊聲,卻紛紛讓開了道,費林稍稍猶豫,還是邁步走向了樓梯。
順利的上了城門樓子,程煜拉著他就進了哨衛(wèi),只見趙半甯端坐在帳中,下邊跪著兩人,其中一人赫然正是他手下的小旗黃平。
黃平此刻身上已經(jīng)是血跡斑斑,大圓帽也不知去哪兒了,頭發(fā)散亂著,臉上也七橫八縱的全都是血跡。
一條胳膊無力的垂著,腰間雁翎刀的刀鞘都不見了,飛魚服上,猙獰的敞著不少刀砍的口子,一看就知道傷的不輕。身上的皮肉傷不說了,那條拿刀的胳膊,沒廢也至少是個骨折的下場,不及時醫(yī)治的話,廢定了。
另一人果如程煜所說,身材矮小,即便是跪著也能看出站起來怕是僅有四尺出頭。不過除了狼狽之外,倒是沒什么傷口,想來是真的不善武功,反倒沒受什么傷。
哨衛(wèi)之內,除了營兵之外,還有一人,是便裝打扮,費林估摸著,這便是程煜那個鄰居一同長起來的大哥孫守義了。
趙半甯看到費林進來,自然是早已知道費林的身份,于是沖他微微頷首,算作招呼。
費林也沖趙半甯拱了拱手,而實際上,他按照品秩見了趙半甯,那是要半跪行禮的。只不過錦衣衛(wèi)和軍隊不是一個系統(tǒng),此刻也沒必要禮數(shù)那么恭正。
程煜在費林耳旁小聲道:“幸虧老趙和我大哥趕來的及時,你還別說,你麾下這個黃平,還真是一把好手,聽他們描述,我都懷疑要讓你跟他單打獨斗,你未必是他對手……”
費林白了程煜一眼,道:“我們錦衣衛(wèi)中自然有好手,但多數(shù)時候也是整旗行動,用的也是軍中那一套陣法,并不是每個人都擅長個人突破。塔城一貫風平浪靜,某也看不出黃平實力究竟如何。你特么少在這兒扇陰風點鬼火的?!?
程煜哈哈一笑,朗聲道:“老趙你行不行啊,這倆人能審的清楚么?”
趙半甯也是郁悶的很,心道程煜你有點兒眼力價行不行,平時在城門口你沒大沒小的也就算了,這里是什么地方,老子審賊呢,讓你們進來看著就算是老子人隨和,你特么跟這里大呼小叫的,老子不要面子的么?
看到趙半甯滿臉便秘的表情,程煜也知道結果是怎樣,于是看了看費林,又走到黃平面前,笑瞇瞇的說:“黃旗頭,你這又是何必呢?不過一介外戚,非要陪著邱天寶這種人赴死么?我這么跟你說罷,他們邱家的那幫人都已經(jīng)招了,那兩具尸體,都是邱天寶指使手下力士殺的,僅憑這一條,他就是死罪。更何況,他還有那么多刨墳掘墓的事兒,你好歹也是朝廷的人,株連九族的時候或許會看在你是外戚的份上饒你一條命??墒悄闳羰穷B抗到底,那我也就幫不上你的忙了。老林,這是你手下,你跟他說說看?”
黃平倒是平靜,抬起頭看了程煜一眼,齜著牙,滿嘴鮮血的說:“程頭兒,還真是小覷你了,你是什么時候察覺到我的身份的?”
“唉,要說你也是,編那么個祖上墳被刨了的故事,卻又編不圓。宋初極為節(jié)儉,就連太宗的墓都簡單的很,你祖上頂天了是個三品,又怎么可能有什么值錢的玩意兒被土夫子盯上?更何況,你還說你祖上用的是石棺。宋初的時候,便是一品大員,國公太師,也絕不敢用石棺,那是皇室才能有的殊榮。你呀,吃虧就吃虧在這個發(fā)丘中郎將連墓葬規(guī)格這方面的知識都不給教授于你,否則你又怎么可能編出這么離奇的故事來?人家當你是二胡卵子,你卻舍命想要救他離開,我也真是……你圖個什么倒頭東西呢?”
一直不肯吭聲的邱天寶,此刻卻是猛然瞪圓了雙眼,罵道:“呸,你少來挑撥我們的關系,某與黃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