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雖然已經(jīng)近乎大亮,但顯然距離日出還有一點點的時間,空氣里夾雜著潮濕的味道,郭平安果然如同他展現(xiàn)出來的人設(shè)一樣,端著虎背熊腰的身體,就直接走進(jìn)了這晨曦的暮靄之中,似乎對于這大自然的色彩和聲響毫不在意。
程煜看著郭平安停下了腳步,扭身望向自己,他微微一笑,邁步跟隨了上去。
“我還以為你不敢跟我一起走呢,怕我會對你不利……”郭平安大步向前,邊走邊說。
程煜笑了笑,揉了揉額間的位置,試圖以此對抗徹夜未眠的困意和疲勞。
“不至于,如果擔(dān)心這個就不會跟郭大哥你一塊兒出來了。我只是來這島上這么些天,還從未在這種時間出來過。別墅里的靜謐和戶外的嘈雜對比太鮮明,我一下子有些失神了。那房子隔音也太好了吧……”
郭平安哈哈笑道:“是么?這我倒是沒發(fā)現(xiàn),我來島上幾乎每天都會在差不多這個點出門。很少走大門,一般都是從二樓直接就下去了??赡苁亲叩穆杜_,所以沒太注意這些?”
程煜微微頷首,兩人并肩前行,很快就走出了莊園,來到了碼頭的位置。
“說實話,程先生,剛才在大廳里的時候,你是不是想到了些什么?所以才會走神的?”
程煜想起之前自己琢磨的那一大套東西,那會兒郭平安好像是喊了自己好幾聲他才聽見。
但是當(dāng)時腦中所思所想,程煜又無法跟郭平安提及,因為那番思考,都有個前置的要素,那就是程煜是站在上帝的視角去觀察和思索的,那里邊太多細(xì)節(jié)都牽涉到他是個外空間來客的身份,這些無法對郭平安以及任何人說。
程煜琢磨了一番,說:“的確是有些想法,但也都是思緒太亂導(dǎo)致的,你要說有什么發(fā)現(xiàn),其實也并沒有,幾乎全都是提出問題,然后發(fā)現(xiàn)問題不成立又撤銷問題這么一個過程。到了這種時候,腦子里亂的很?!?
“呵呵……”郭平安顯然也并不相信程煜這番說辭,但他也沒繼續(xù)追問,大概他也明白,在當(dāng)下這種時候,只要程煜不夠信任他,很多東西就不可能知無不的跟他說。
“程先生你最大的懷疑對象就是我吧?”
程煜轉(zhuǎn)身看了看比自己高出一些的郭平安,認(rèn)真的組織了一下語,說:“說實話,由于柳漫漫昨晚整晚跟我呆在一起,所以我直覺上是將她直接排除了的。而基于島上只剩下你和她兩個參賽者的前提,兇手自然就只能是你了。關(guān)于謝彥文的問題,我們不糾結(jié),想必郭大哥也知道,那個家伙還活著的可能性甚至都不能說是微乎其微,而是幾乎不可能。”
郭平安嘆了口氣,說:“是呀,換做是我,肯定也會這么想。雖然你中途離開過二十分鐘,但那樣的一個現(xiàn)場,二十分鐘很難全身而退。也不怪你會覺得兇手是我?!?
“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但老倫敦突然表示下場,這就讓可能性復(fù)雜了起來。我倒不是說老倫敦就是兇手,而是它的下場讓我明白了一個道理,那就是在這座島上,并不能安全的依賴排除法,排除掉我眼睛看到的那個人,剩下的那個人就是兇手這個邏輯,未必成立。當(dāng)然,作為邏輯本身它必須成立,可我看到的,和真實發(fā)生的,未必是一致的。如果說我們一起下樓的時候我?guī)缀跽J(rèn)定郭大哥你是兇手的話,那么現(xiàn)在,你和柳漫漫在我這兒,是兇手的可能性是一半一半?!?
郭平安一皺眉,黑黑的臉膛上泛起油膩的光。
“???雖然這對我是有利的轉(zhuǎn)變,但我能知道這是為什么么?”
“因為我想到那些亂七八糟的刀傷的某種可能性?!?
郭平安抬起右拳重重的砸在自己的左手手掌之中,跺腳道:“對呀,這就是最重要的事情,兇手之所以要這么做,一定有理由,如果兇手不是瘋了,那么就必須有支撐他做這件事的理由。”
“如果兇手是老倫敦,那么它這么做的理由很簡單,它并不能準(zhǔn)確的找到人體的動脈在哪里,所以,用數(shù)十刀去不斷的嘗試??蛇@會產(chǎn)生一個疑問,那就是郭大哥你剛才應(yīng)該沒看到的東西,蘇溪的兩條股動脈也被切開了?!?
“沒錯,我看到那個場面已經(jīng)有些不好了,雖然你之前就跟我說過蘇溪的股動脈被切開,但我著實是沒有閑工夫去查看了,再呆在那間屋里我就該吐出來了。不過我注意過,蘇溪的裙子是完整的,并沒有被刀割破的痕跡?!惫桨泊丝桃步K于展現(xiàn)出他的智商,而不是一味的任由程煜分析,牽著他的鼻子走。他說:“所以,程先生你的意思是,兇手撩開了蘇溪的裙邊,割開了她的股動脈之后,甚至好整以暇的幫她又把套裙復(fù)位,這不是老倫敦會做的事情。如果是老倫敦,它就只會像上半身那樣去找股動脈,沒理由它連頸動脈的位置都不了解,卻了解股動脈的位置?!?
程煜微微頷首,說:“這就是我當(dāng)時的思考,所以,我又想,如果是郭大哥你,你為什么要這樣做。前思后想,我找不出理由。當(dāng)然,這不足以打消我對郭大哥你的懷疑,理由這個東西或許很私人,我沒發(fā)現(xiàn)才是正常的,所以我暫時擱下了它,轉(zhuǎn)而去想如果兇手是柳漫漫,她為什么要如此對待一具尸體。我找到了理由?!?
郭平安顯然不明白,但這并不意味著他是個傻子,程煜能想到,跟他使用了多次終極奧義級別的醫(yī)術(shù),腦子里和肌肉里被動的增加了許多醫(yī)學(xué)方面的常識和知識有關(guān),一個對醫(yī)學(xué)并沒有太多了解的普通人,再如何聰明也很難想到那些。
“我說到,之所以我能把蘇溪的死亡時間推斷的區(qū)間那么小,是根據(jù)她的胃內(nèi)容物來判斷的。如果沒有那個胃內(nèi)容物,蘇溪的死亡時間就可以提早或者推遲,那么柳漫漫就未必沒有作案時間了。而那些胃內(nèi)容物,在缺乏必要的檢測手段的情況下,只能通過其消化程度來判斷,所以我得出了三點到三點半的時間段??扇绻?dāng)時蘇溪的胃里其實已經(jīng)完全空了呢?兇手將其尸體劃成那副慘不忍睹的模樣,正是為了割開食道,將那些胃內(nèi)容物置放進(jìn)去……“
郭平安皺著眉頭打斷了程煜的話,問:“這有可能么?把消化到一半的東西塞進(jìn)別人的胃里?”
“這當(dāng)然有可能,那個胃內(nèi)容物已經(jīng)非常的稀薄了,用一個大號的注射器就可以將其注入到蘇溪的胃部。而兇手只需要在合適的時間自我催吐,將嘔吐物用注射器保留下來就可以了?!?
郭平安的面皮翻騰幾下,似乎腦子里有畫面了,這當(dāng)然是件讓人覺得有些惡心的事情。
不過,他也就此明白了程煜所指,按照程煜的這種假設(shè),那么柳漫漫的確也獲得了下手的時間。
“雖然很難證實,但有了這個推斷之后,柳漫漫的嫌疑就從全無到跟郭大哥你一樣了,我沒有理由完全相信她?!?
郭平安強忍著惡心,看了會兒大海,此刻太陽已經(jīng)緩緩從東方升起,程煜也是沒想到,自己在這座島上竟然是跟一個五大三粗的男人一起看了個日出。
“其實,讓你對柳漫漫產(chǎn)生懷疑的原因,是因為她無端的數(shù)次背刺吧?”郭平安總算說服了自己的胃囊,轉(zhuǎn)過身看著程煜,很誠懇的說:“我那時候真的是奇怪壞了,著實不明白,程先生你一直在表示柳漫漫不可能是兇手,而將幾乎所有的懷疑放在我身上,原本這時候柳漫漫就該順?biāo)浦邸?,我的思路是根?jù)我自己知道自己不是兇手這個基準(zhǔn)點走的,所以在我看來,柳漫漫有更大的可能性是兇手,而兇手這時候在獲得第三方的不在場證明之后,自然應(yīng)該順?biāo)浦垡云诮鉀Q我這個最后的競爭對手啊,可她卻竟然將嫌疑往你身上引。這也是我一開始就覺得柳漫漫不太可能是兇手的原因,這不符合兇手的邏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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