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煜微微頷首,緩緩說道:“如果,我是說如果,鄧景亮真的已經(jīng)遭了毒手,那么,如果他出現(xiàn)在謝彥文的房間里,那么謝彥文是兇手這一點幾乎毫無爭議之處了。但只要他的尸體不在這幢房子里,郭平安和蘇溪是兇手的可能性反倒更大,他們倆在島上戶外趁鄧景亮不備,其實下手的機會會有很多。當(dāng)然,前提是這倆人已經(jīng)勾結(jié)到了一處,提前達成了默契。事實上,我更傾向于后者……”
柳漫漫微蹙眉頭,似乎略有些不解,程煜所說的這兩種情況,她當(dāng)然都明白,不明白的,只是程煜說他更傾向于后者,而這里明明有那么多的蛛絲馬跡,似乎都在昭告兇手的人選。
從柳漫漫的表情,程煜就可以判斷出她現(xiàn)在的心理,也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以及疑惑的點在哪里。
“你是不是覺得我有點過于針對郭平安了?”
柳漫漫搖搖頭,說:“倒不是覺得你針對郭平安,只是……”
程煜微微笑著,說:“你不覺得,這里的痕跡過于明顯了么?”
柳漫漫一愣,似乎終于抓住了程煜話中的重點。
“你是說這里的線索,其實都是人為的?”
程煜點了點頭,說:“試想,謝彥文在身體本身這件事上,顯然在所有男性里是處于最弱勢地位的,甚至于比起三名女性,怕是也只有白小玟他有把握正面壓制,但那也只是壓制,他都未必有把握制服對方。那么,他要么龜縮不出,要么出手就必然要做到萬無一失和一擊必中。”
柳漫漫也隨著程煜點頭的節(jié)奏微微頷首,她說:“所以,謝彥文如果對小亮下手了,小亮必然會在第一時間失去反抗能力,而謝彥文不管是將小亮拖進自己的房間進行殺害,還是將其弄到戶外去嫁禍給郭平安蘇溪,他都有充足的時間來掃滅走廊上留下的這些過于明顯的痕跡?!?
程煜笑了,說:“就是如此。這根或許扮演了很重要角色的細線,說是一不留神留在了現(xiàn)場還勉強,畢竟這東西塞進口袋里也有可能掉出來,但這地板上的拖痕就有些過于刻意了。謝彥文畢竟是個職業(yè)棋手,總不至于蠢成這樣?!?
“能夠來到這島上的人,又有哪個能蠢成這樣?”柳漫漫嘆了口氣,對于程煜云淡風(fēng)輕的口吻,以及臉上始終保持的微笑,雖然賞心悅目,但柳漫漫卻怎么都笑不出來,那畢竟是她表弟啊。
看出柳漫漫緊蹙眉宇之間的悲戚,程煜輕輕拍了拍柳漫漫的肩膀,說:“你也不用那么悲觀,現(xiàn)在我們還沒找到任何實質(zhì)性的證據(jù),鄧景亮也就未必死了。其實反過來想,這里也有可能是鄧景亮對謝彥文下手的現(xiàn)場啊。”
柳漫漫怔怔的看著程煜,滿心只是認為這些話是程煜在寬慰自己。
“從了解到競賽規(guī)則之后,其實我和小亮就已經(jīng)做好了心理建設(shè),所以你也不必這么安慰我?!?
程煜擺擺手,道:“我可不是在安慰你,你想,蘇溪紫外線過敏,讓她自行回別墅休息才是最佳選擇,可鄧景亮為什么要堅持回來幫她取藥?這份堅持當(dāng)中,會不會有什么想法?我覺得,這大概是一定的?!?
柳漫漫微微點頭,說:“這一點我也認同,小亮堅持要獨自回來,肯定有他的某種念頭在其中,要么是想以此推動郭平安或者蘇溪向?qū)Ψ较率?,要么就是想回來做點兒什么。但他即便存了這樣的念頭,他也不會蠢到跑回來之后當(dāng)著老倫敦的面去襲擊謝彥文吧?畢竟,他可沒有能栽贓的人,他總不能殺了謝彥文之后嫁禍給我吧?”
“任何事情的發(fā)展,當(dāng)我們不知道其真相的時候,其實任何一種可能性都會存在。其實說實話,如果鄧景亮不是你表弟,你不是關(guān)心則亂的話,平心靜氣的去思考,你是覺得鄧景亮主動對謝彥文出手的可能性更大,還是謝彥文出手的可能性更高?”
“那肯定是……”柳漫漫幾乎脫口而出,下意識的就想說謝彥文的可能性更高,但理智還是很快的占領(lǐng)了高地,她垂下頭,說:“嗯,小亮主動的可能性更大一些??蓡栴}是這不合理……”
程煜微微搖頭,道:“你所謂的不合理,是建立在老倫敦在場以及謝彥文不會輕易給鄧景亮開門等等基礎(chǔ)上的,可我們并不知道鄧景亮回到別墅里的時候,老倫敦是否還在屋里。我們也并不知道謝彥文有沒有給鄧景亮開門,甚至于,他倆都有可能干脆只是偶遇。你想想看,有沒有這樣一種可能,鄧景亮從外邊回來,一進門就發(fā)現(xiàn)一樓并沒有老倫敦的身影,當(dāng)然,老倫敦也可能在二樓打掃或者做其他的事,鄧景亮試探著呼喊老倫敦。他的聲音可以很低,確保謝彥文在屋里不會聽見。老倫敦不是人類,它沒有耳朵,它并不是靠聽覺判斷我們的語的,而是根據(jù)聲波和它硬盤里的數(shù)據(jù)進行交互做出的判斷,所以聲音大一些和聲音小一些,對它而并沒有本質(zhì)的分別。鄧景亮應(yīng)該也明白這一點,所以他完全可以利用這一點。而那之后,鄧景亮發(fā)現(xiàn)老倫敦不在,他覺得這是個機會,哪怕你認為他下手之后會無法解釋,但他也可以無需解釋,因為沒有人有充足的證據(jù)證明他殺了謝彥文,這就足夠了。于是,他用了某種方法讓謝彥文給他開了門,又或者,干脆就是謝彥文吃完了他今天的第一頓飯后,想著把碗筷還給老倫敦自己出了門,剛好被鄧景亮撞見……”
柳漫漫當(dāng)然知道這種可能性是存在的,哪怕這里邊有著太多的巧合,可她依舊無法像程煜那么樂觀。
“其實根據(jù)時間來判斷,還有一種可能性更大一些?!?
柳漫漫抬起頭,看著程煜,問:“什么可能性?”
“你想一想郭平安和蘇溪給出的時間以及老倫敦給出的時間,蘇溪說鄧景亮是三點半左右往別墅回的,理論上有個七八分鐘,鄧景亮怎么也該回到別墅里了,就算蘇溪和郭平安當(dāng)時都沒有看時間,所以在時間的判斷上有些誤差,可我覺得,鄧景亮在三點五十之前回到別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而老倫敦說的是,謝彥文是在三點五十的時候找的老倫敦,四點零七分的時候回到房間。其實這一點我一直很介意,我當(dāng)時問老倫敦的原話是他出來的時候謝彥文有沒有起床,可老倫敦卻主動告知了我這么多,并且時間還精確到分鐘,這里邊要說沒有點兒刻意的成分,我很難相信?!?
“所以,你認為,小亮在謝彥文起床前就回到了別墅,他旁觀了謝彥文下樓又回屋的一切,然后就守株待兔對謝彥文下手?”
“也未必就是守株待兔吧,鄧景亮完全可以支使老倫敦去幫他做點兒什么事,比如催促老倫敦把白小玟的尸體處理掉……”
“你是說剛才老倫敦出現(xiàn)在海邊是小亮安排的?”
“這只是一種可能,鄧景亮希望用這種方式讓老倫敦離開別墅,這樣他即便是把謝彥文的門直接砸了然后殺了他,也不會有人能拿出確鑿的證據(jù)指證他。可顯然,老倫敦一分為四之后,只需要半個它就能完成運送尸體這件事。而鄧景亮必然又想出什么新的借口,讓另外半個老倫敦也離開了別墅??傊?,鄧景亮親手創(chuàng)造了一個不可能有任何目擊證人的環(huán)境,然后又采取了某種手段將謝彥文從屋里賺出?!?
柳漫漫勉強笑了笑,有些疲憊的說:“雖然你的猜測也勉強算是合理,但我總覺得小亮或許沒那么高的智商設(shè)計這一切……”
程煜哈哈一笑,說:“你不能因為從小到大對鄧景亮的壓制就覺得他是個傻子,就像你自己剛才說的,能來到這島上的人,誰又會是個傻子呢?鄧景亮只是不如你,不代表他不如其他人。而且,如果沒有什么特殊原因,老倫敦為什么要把時間說的那么詳細?很顯然,當(dāng)時告訴我這一切的那半個老倫敦,并沒有參與給謝彥文做飯的環(huán)節(jié)。謝彥文三點五十下樓的時候,那半個老倫敦大概率在白小玟的房間里收拾,畢竟,把尸體從樓上運到樓下也是需要時間的,畢竟四點十七分的時候,老倫敦都已經(jīng)抵達海邊好幾分鐘了?!?
“可這又能說明什么呢?”
“老倫敦的分解體之間,是可以相互共享信息的,這意味著,只要有任何四分之一的老倫敦看到了某件事的發(fā)展過程,那么其他三部分也就都知道了。所以在海邊的老倫敦才能把別墅里發(fā)生的事情告訴我?!?
“可這也說明不了什么啊……”柳漫漫顯然還沒有想到程煜接下去要說的內(nèi)容。
程煜嚴肅的搖搖頭,道:“我已經(jīng)多次跟你說過,老倫敦不是人類,它無論是聽覺還是視覺都不具備,對它而,能收集到的聲波以及圖像,都是有半徑效應(yīng)的。老倫敦往哪兒一站,以它為圓心,某個長度半徑內(nèi)發(fā)生的一切,它都知道,而無論它的前邊有沒有墻壁或者其他阻擋。所以,即便老倫敦當(dāng)時已經(jīng)離開了別墅,只要別墅還在它可監(jiān)控的范圍內(nèi),其實別墅里發(fā)生的一切它也都是知道的?!?
“你是想說老倫敦之所以刻意的提醒你那么相信的時間,是因為它知道別墅里發(fā)生的一切,比如說小亮殺了謝彥文又或者是謝彥文殺了小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