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像被揉碎的金箔,透過老舊窗欞的縫隙,在炕桌上的《凌仙傳》手稿上投下斑駁光斑。楊藝菲握著鋼筆,筆尖懸在“凌仙為救恩師,直面深淵”的末尾,正琢磨著該如何讓主角渡過這重難關(guān),桌角的老式座機突然“鈴鈴鈴”炸響,尖銳的鈴聲驚得桌面鉛筆“咕嚕?!睗L落到地上,在泥土地上劃出一道淺痕。
她彎腰撿筆,指尖剛觸到冰涼的筆桿,就匆忙接起電話,語氣里還帶著幾分未散的專注:
“喂,您好?”
電話那頭沉默了兩秒,才傳來招生老師遲疑的聲音:“請問是羅菲同學嗎?我是首都舞蹈學院招生辦的。有件事得跟你說一下,昨天楊紅同學的母親找到學校,說家里有急事,要把你墊付的學費退回去……”
“退學費?”楊藝菲捏著話筒的手指猛地收緊,指節(jié)瞬間泛白,她“騰”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地上刮出刺耳的聲響,“我昨天才把錢給她!阿姨說什么急事了?”
“她沒細說,就說孩子暫時不打算來上學了,態(tài)度挺堅決的。”招生老師的聲音隔著電流,顯得有些模糊,“我想著這錢是你出的,得跟你通個氣,錢已經(jīng)退給她了?!?
“謝謝您告訴我,麻煩您了?!?
楊藝菲的聲音發(fā)緊,掛斷電話的瞬間,她猛地將話筒砸在桌上,“砰”的一聲悶響,震得手稿紙頁翻飛,最后停在“直面深淵”那一行。
她盯著紙上的字,眉頭擰成了死疙瘩,眼眶卻控制不住地發(fā)燙——她穿越90年代,拼盡全力寫小說賺定金,好不容易說服招生老師,甚至跟羅家鬧僵,就是為了讓母親抓住這唯一的機會,怎么能在最后一步功虧一簣?
肯定有問題!外婆昨天雖然不情愿,可也沒說要退錢,怎么一夜之間就變卦了?難道是媽媽又被家里說動,自己改主意了?不行,我得去楊家問清楚,絕不能讓媽媽的夢想就這么被輕易放棄!
她抓起搭在椅背上的草帽,腳步匆匆地沖出房門,剛走到院壩就撞見蹲在地上玩彈珠的羅世。羅世抬頭瞥了她一眼,撇著嘴嘟囔:“姐,你又要去管楊紅的閑事???媽說了,你少跟她來往,免得耽誤你跟王鐵蛋定親。”
楊藝菲沒心思跟他爭辯,只回頭瞪了一眼,丟下句“少管我的事”,就朝著楊家的方向快步跑去。
晨風吹起她的衣角,陽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長,路上遇到扛著鋤頭去田里的村民,她也只是匆匆點頭,滿腦子都是“學費”“楊紅”“外婆”這幾個關(guān)鍵詞,心臟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攥著,越收越緊。
楊家院壩里很安靜,只有井邊傳來“嘩啦嘩啦”的水聲。楊藝菲剛沖進院門,就看到楊母蹲在井邊洗菜,竹籃里的青菜葉子蔫蔫的,沾著不少泥點,她時不時抬頭望向村口,手指無意識地搓著菜葉,連楊藝菲跑進來都沒察覺,直到鞋尖踢飛的石子“咚”地撞在井臺上,她才猛地回過神。
“阿姨!”楊藝菲喘著氣,額頭上滿是薄汗,“您為什么要去學校退學費?楊紅知道這件事嗎?”
楊母的身子瞬間僵住,手里的青菜“撲通”一聲掉進水里,濺起的水花打濕了她的褲腳。她慌亂地撈起青菜,不敢看楊藝菲的眼睛,聲音有些發(fā)顫:“你、你怎么知道的?學校跟你說了?”
“這錢是我給楊紅交的學費,您退錢總得跟我們商量一下吧!”楊藝菲上前一步,語氣里帶著難以掩飾的急切,“到底出什么事了?您倒是說?。 ?
“小菲啊,這事是我們不對,但家里確實遇到難處了?!睏罡傅穆曇魪奶梦輦鱽?,他攥著旱煙桿走出來,煙鍋里的火星忽明忽暗,“琪琪那邊……出了點事?!?
“楊琪?”楊藝菲的眼神驟然一凜,心里咯噔一下,“跟她有什么關(guān)系?”
楊母抹了把臉,聲音帶著哽咽:“琪琪那口子齊文君,昨天被人堵在家里要錢,說他賭錢輸了三萬!那些人兇得很,說再不還錢,就要把琪琪帶走……我和你叔實在沒辦法,才想著先把學費拿出來救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