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不可能!
圣人之下皆螻蟻,若世間真有此等存在,三界早已人盡皆知,豈會默默無聞,隱于這靈臺方寸山旁邊?
隨之而來的,是無當圣母深深地懷疑。
她是誰?
通天教主座下,四大親傳弟子之一!
不管對方實力如何,她既然報出了截教名號,便代表著圣人威嚴,絕不能因眼前景象便失了方寸。
想到此處,無當圣母美眸深處那翻涌的震驚之意,被她強行壓制,急速收斂。
她朝著那星辰殿深處,周玄端坐的模糊身影再次鄭重地拱了拱手。
“既然道友相邀,那便叨擾了!”
她的聲音也恢復了平穩(wěn),不卑不亢,盡顯圣人門徒的氣度。
話音落下的瞬間,她蓮步輕移,徑直踏入了那座仿佛由億萬星辰虛影構筑的宏偉殿堂。
這個時候,周玄的心念微微一動。
轟!
整個星辰殿,那原本內(nèi)斂的無上道韻,驟然顯化!
蒼穹之上,那輪仿佛亙古長存的太陽星猛地一顫,爆發(fā)出億萬丈金色的神焰,每一縷火焰都蘊含著焚燒萬物的至陽之力!
與之相對的太陰星,亦是垂下無盡清冷的月華,那徹骨的寒意仿佛能凍結神魂,令時空都為之凝滯!
兩股截然不同,卻又同樣恐怖的無上之威,引動了整片浩瀚星海。
億萬星辰隨之急速運轉,化作一道道璀璨的流光,在無當圣母的周身呼嘯而過。
那一瞬間,無當圣母發(fā)現(xiàn)自己不再是站在一座宮殿里,而是被拋入了無盡星空的深處。
感受著那足以輕易碾碎尋仙神的恐怖星辰之威,無當圣母剛剛平復下去的臉色,再一次微微一凝。
但這,僅僅只是開始。
嗡!
殿堂的四壁之上,十二顆定海珠所化的洞天,此刻由虛化實,景象不斷變幻。
她仿佛看到其中一方洞天內(nèi),有頂天立地的神魔在咆哮。
另一洞天內(nèi),有先天生靈在繁衍生息。
這似乎不是洞天,更像是真正的,正在孕育的世界。
……
與此同時,先天靈泉在殿中一角急速翻滾。
每一次涌動,都讓星辰殿內(nèi)的仙靈之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暴漲,化作了濃郁的液態(tài),在地面上匯聚成一條條潺潺的小溪。
旁邊,三株先天靈根枝葉微顫,釋放出來無上玄妙的道蘊。
更讓無當圣母心神劇顫的,是在這諸多異象的深處,一絲絲極難察覺的法則波動顯化。
一抹是空間法則,讓這座看似宏偉的宮殿,內(nèi)部空間在不斷地折疊、延伸,仿佛無窮無盡。
另一抹,則是吞噬法則凝聚的一道道肉眼不可見的黑色絲線,潛藏于星辰光輝的陰影之中,散發(fā)著一種能吞噬萬物的寂滅氣息。
……
這一種種無上異象,讓無當圣母那強行維持的鎮(zhèn)定,再一次瓦解。
饒是她曾追隨師尊見過無數(shù)驚天動地的大場面,可眼前這座道場給她帶來的沖擊,依舊讓她的表情,無法抑制地浮現(xiàn)出了震驚之色。
星辰為頂,世界為壁,靈泉為池,靈根為景!
此等手筆……何等驚人!
這座道場,雖不及老師的碧游宮那般浩瀚無垠,卻也遠遠超出了尋常準圣的范疇!
震驚之際,她猛地抬頭,目光穿透重重異象,死死地鎖定在那道模糊的身影之上。
“道友……道兄能在此處設下這般驚世道場,就不怕那斜月三星洞內(nèi)的菩提祖師,出手驅逐嗎?”
她先是喚了一聲“道友”,隨即感到不妥,立刻改口。
這細微的稱呼變化,讓端坐于蒲團之上的周玄,心中微微感慨。
果然,準圣級別的存在,終究不是那么好忽悠的。
她的心神雖然震撼,但理智仍在,并未像之前的奎牛那般,直接被鎮(zhèn)住心神,納頭便拜。
換做是孫悟空,或是之前綁定的那些目標,見到這般陣仗,恐怕早就五體投地,高呼“前輩”、“大老爺”了。
不過,越是如此,這場忽悠才越有挑戰(zhàn)性。
“無妨。”
“貧道在此之時,他菩提還未至?!?
“再說,他不過一道化身罷了,想要驅逐貧道,終究還是不夠看!”
周玄的面上古井無波,聲音平淡地響起,仿佛在訴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忽悠,就要貫徹到底。
逼格,必須拉滿。
反正周玄篤定,無當圣母絕不可能扭頭就跑去斜月三星洞找菩提祖師當面對質。
“不夠看?”
這三個字,仿佛三柄恐怖巨錘,狠狠地砸在了無當圣母的心神之上!
她整個人,徹底僵住了。
比起方才那星辰輪轉、世界沉浮的恐怖異象,周玄這輕描淡寫的幾句話,帶給她的震撼,要強烈千百倍!
菩提祖師是誰?
那是與她師尊同輩的紫霄宮中客,是西方教二圣的準提圣人斬出的三尸化身之一!
其實力,是三界之中最頂尖的那一撮存在!
可眼前這位神秘道人,竟說菩提祖師……不夠看?
……
察覺到無當圣母的震撼,周玄心中一喜。
成了。
看來這劑猛藥,效果拔群。
趁著對方心神失守,還未從那驚天動地的信息中回過神來,周玄輕輕抬手,朝著前方的虛空,隨意一點。
剎那間,星辰殿內(nèi)那無窮無盡的星辰之力,受到牽引,瘋狂匯聚。
瞬間,一閃耀著璀璨星輝,烙印著星辰運轉軌跡的蒲團,在無當圣母的面前凝聚成形。
“坐吧?!?
周玄的聲音聽上去平淡,卻偏偏蘊藏著一種出法隨、不容置喙的無上道韻。
無當圣母心神劇震,那雙洞悉世情的鳳眸之中,光芒急速閃動。
她可是截教親傳弟子,亦是準圣強者。
自封神大劫之后,何曾有人敢用這般理所當然的語氣讓她落座?
可此刻,她卻沒有生出半分被冒犯的感覺。
反而,感受到了一種戰(zhàn)栗之意,讓她不敢有絲毫的遲疑。
她整了整衣袍,動作間帶著一絲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拘謹,小心翼翼地在那星輝蒲團之上,盤膝坐下。
與此同時,她神念微動,試圖從周玄剛剛那凝聚蒲團的手段中,捕捉哪怕一絲一毫的法力痕跡,以此來推斷對方的根底與道法路數(shù)。
然而,神念如泥牛入海,悄無聲息。
周玄周身,仿佛籠罩著一層永恒的迷霧,一層隔絕萬法、超脫因果的道韻。
北方玄元控水旗早已將他的一切天機、氣息、法力波動,盡數(shù)遮蔽。
他就坐在那里,卻又仿佛不存在于這方時空。
他的一切語動作,都宛若行云流水,渾然天成。
這種感覺,讓無當圣母的心神再次狠狠地抽動了一下。
讓她想起了昔年在老師身側,觀摩老師演化大道時的場景。
唯有圣人,唯有那等行皆是天道,舉手投足皆是法則運轉的無上存在,才能有這般返璞歸真的異象!
想到這,她垂下的眼簾猛地抬起。
再次望向周玄時,臉上最后一絲身為準圣的傲氣也已經(jīng)消散。
臉上,浮現(xiàn)出了濃濃的恭敬之色。
周玄將她神情的所有細微變化盡收眼底。
看來,火候已經(jīng)差不多了。
是時候,再添一把足以壓垮無當圣母心防的干柴了。
于是,他朝著無當圣母微微頷首,臉上浮現(xiàn)出了一絲仿佛追憶往昔的神色,輕笑道:“昔日,貧道曾觀你老師練劍,感悟頗多,算是欠下了一份人情?!?
這一句話,比之前那“菩提不夠看”的評價,更加直接,也更加震撼!
無當圣母的元神都顫抖了一下。
觀……觀她老師練劍?
欠下人情?
她的老師是誰?
是上清靈寶天尊,是通天教主!
是盤古元神所化,敢于以一敵四的混元圣人!
她老師的劍,是截取一線生機的殺伐之道,是貫穿了整個洪荒紀元的無上鋒芒!
有資格“觀摩”老師練劍,并能從中“感悟頗多”的,縱觀三界,能有幾人?
那必然是與老師同處一個時代,同在一個層次的古老存在?。?
無當圣母表情,逐漸凝固。
而周玄仿佛沒有看到對方表情變化一般,繼續(xù)開口道:“正因為此,貧道才隨手點撥了一下那頭誤入道場的牛兒。”
“未曾想,你這個截教親傳,竟也尋了過來?!?
他的目光落在無當圣母身上,仿佛能夠看穿她的所有來意。
“罷了!”
“你既已登門,心中定是有疑問?!?
“說吧,看在你那位老師的面子上,貧道當可為你解答一二?!?
周玄不確定,奎牛是否將自己那番“觀摩通天練劍”的說辭,告訴給了無當圣母。
所以再次提及了一番。
出來混的,身份都是自己給的。
他擺明了告訴無當圣母,我與你的老師,是舊識,是同一個時代的存在。
至于信不信?
那就看接下來的自己的話能否忽悠住無當圣母了。
此時的無當圣母,呼吸已經(jīng)徹底屏住。
似乎還未從那驚天動地的“舊識”關系中回過神來。
這一刻,周玄隨意地一揮手。
那座奔流不息的先天靈泉池中,便凝聚出了一道纖細的水線。
那水線晶瑩剔透,其中仿佛蘊含著無上生機,散發(fā)著沁人心脾的靈韻。
緊接著,道場角落那株看似普通,卻又道韻天成的小樹上,一片嫩綠的葉子無風自動,輕輕飄落,不偏不倚地融入了那道水線之中。
下一瞬,周玄的指尖憑空躍動起一簇金色的火焰,散發(fā)出了焚盡萬物的恐怖高溫與至陽至剛的霸道氣息!
太陽真火!
無當圣母的瞳孔,驟然收縮成了針尖大??!
這傳聞中唯有上古妖族皇者才能掌控的無上神火,竟然……竟然被他用來……隔空烹茶?
只見那簇太陽真火精準地懸停在水線與茶葉之下,恐怖的熱力被完美地束縛在方寸之間,沒有一絲一毫外泄。
水線在火焰的灼燒下,瞬間沸騰,與那片茶葉交融。
一股無法用語形容的玄妙茶香,瞬間彌漫開來。
僅僅是聞到這股香氣,無當圣母便感覺自己那停滯了無數(shù)元會的道行壁壘,竟然傳來了一絲微不可查的松動!
無數(shù)平日里晦澀難明的道法至理,在這一刻竟有了豁然開朗的趨勢!
這……這就是奎牛所說的,那能讓生靈悟性暴漲的無上機緣……悟道茶?!
還不等她從這巨大的驚喜中回過神來,一只通體溫潤,其上布滿了宛如大道紋路的玉石茶盞,隨著周玄的意念,憑空顯化。
茶盞穩(wěn)穩(wěn)地接住了那一小捧沸騰的茶湯,而后,輕飄飄地落在了她的面前。
整個過程,行云流水,一氣呵成。
仿佛這一杯茶,本就該在此時此地,為她而準備。
轟!
這一刻,無當圣母的心神,那屬于準圣強者的堅固道心,徹底亂了,徹底崩塌了!
先天靈泉為水!
悟道神茶為飲!
太陽真火烹煮!
法則玉盞盛放!
之前,聽奎牛描述這位隱世存在的種種不凡,她心中雖有重視,卻終究存著一絲疑慮,認為其中或有夸大之處。
畢竟,奎牛的眼界,終究有限。
可現(xiàn)在,她才明白,不是奎??浯?。
是奎牛的語,根本無法形容出眼前這位存在帶來的震撼!
是她自己,以坐井觀天之心,低估了這方寸山旁邊,竟還蟄伏著如此一尊連圣人都需平等視之的古老神圣!
若是如此……再稱呼對方為“道兄”,何豈不是無禮?
她臉上的神情,在短短一息之間,經(jīng)歷了數(shù)次劇烈的變幻。
從震驚,到駭然,再到狂喜,最終,盡數(shù)化為了深深的惶恐與無以復加的敬意。
她眼底最后一抹質疑,徹底煙消云散。
不過,她還是強行壓下心中翻涌的驚濤駭浪。
將那無數(shù)震撼、駭然、狂喜的情緒,盡數(shù)收斂于道心深處。
她知道,自己必須穩(wěn)住。
她用了足足十幾個呼吸,才勉強穩(wěn)固住震蕩不休的心神,緩緩抬起頭,再次看向周玄。
“前輩果然料事如神!”
“晚輩心中,確有疑惑!”
“還望前輩,能為晚輩指點一二!”
話音落下的瞬間,她整個人的姿態(tài)發(fā)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她挺直的腰背微微下躬,雙手置于膝前,螓首低垂,擺出了一副聆聽教誨的弟子之姿。
神色肅穆,姿態(tài)謙卑。
對周玄的稱呼,也從平輩論交的“道兄”,變成了敬畏有加的“前輩”。
周玄眼底深處掠過一抹滿意的神色。
很好,所有的鋪墊,所有的氛圍烘托,在這一刻終于達到了頂峰。
接下來,就看這位截教圣人門徒,想要問出些什么了。
“但說無妨?!?
周玄的聲音依舊平淡,仿佛這世間沒有任何問題能夠讓他動容,沒有任何秘辛能夠超出他的認知。
這份從容與淡然,落在無當圣母的眼中,卻讓她本就繃緊的心弦,拉得更緊了。
她再次深吸了一口氣,那沁人心脾的茶香讓她紛亂的思緒稍稍安定。
“前輩之前,點撥老師座下那頭奎牛,稱是為了償還老師昔日之情!”
“可……為何那牛兒后來會去了天庭,還犯下了滔天大過!”
“甚至……甚至差點行了那逆天之舉……”
說到最后幾個字,她的聲音不由自主地壓低,帶著一絲無法抑制的惶恐。
她生怕自己的語氣太強硬,而觸怒了眼前這位深不可測的存在。
然而,周玄非但沒有動怒,嘴角反而勾起了一抹玩味的笑意。
“過錯?”
“貧道倒是不這么覺得。”
“看那牛兒行事,頗有幾分昔日你截教那位圣人的氣勢呢?”
這一句話,宛如一道九天神雷,在無當圣母的腦海中悍然炸響!
她猛地抬頭,眼中滿是無法置信的神色。
老師的氣勢?
奎?!欣蠋煯斈甑臍鈩??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呼吸驟然一滯。
“這是……前輩的算計?”
難道說,奎牛上天庭大鬧一場,都是這位前輩在暗中推動?
他想要利用奎牛,來達成什么不為人知的謀劃?
一瞬間,道場內(nèi)那玄妙的茶香似乎都淡了幾分。
“不,不?!?
“談不上算計。”
“只是貧道看到那牛兒之后,心生了一些感慨罷了?!?
周玄輕輕搖了搖頭,否定了她的猜測。
“想當初,你那老師立下截教,秉持‘有教無類’之念,引得萬仙來朝,那是何等的恢宏?何等的氣魄?”
周玄的聲音似乎帶著一種奇異的魔力。
讓無當圣母的眼前,不由自主地浮現(xiàn)出了金鰲島上,那鐘聲齊鳴,霞光萬道,無數(shù)生靈虔誠叩拜的鼎盛景象。
那是截教最輝煌的時代!
也是她心中,最深刻的烙??!
可下一瞬,周玄的話鋒,陡然一轉。
“可現(xiàn)在呢?”
“堂堂截教,一場封神大劫之后,死的死,逃的逃!”
“不是上了那封神榜,入了天庭,在那玉帝手下聽調聽宣,失了自由身。”
“就是背叛了截教,成了那西方教中之人的坐騎,受盡屈辱!”
“就連你截教首席大弟子,亦是身化佛陀,在為西方誦經(jīng)!”
說到此處,周玄的聲音猛然一頓。
而后,發(fā)出了一聲悠長的,仿佛貫穿了古今歲月的嘆息。
“唉……”
“這等景象,貧道見了,覺得可悲,覺得惋惜!”
“故而,遇到那頭牛兒之后,念及舊情,隨手點撥了幾句。”
“倒是未曾想到,他竟頗有幾分你那老師當年的風骨,當真敢與人聯(lián)手,踏上天庭,于那九天之上,重新顯露出幾分截教的威勢!”
說到最后,他的聲音里,竟隱隱透出了一抹欣慰之意。
這一席話,如同一盆滾燙的巖漿,從無當圣母的頭頂,狠狠澆下!
她的臉頰瞬間漲得通紅,一股灼熱的羞愧感,從心底最深處瘋狂地涌了上來,讓她幾乎無地自容。
前輩……在贊賞奎牛?
贊賞那頭坐騎,顯露了截教的威勢?
昔日,萬仙陣中,老師通天教主早已察覺到天道大勢不可逆,圣人算計太過陰毒。
為了給截教保留最后一絲薪火,老師親自安排她提前離去,將截教復興的希望,交到了她的手上。
可是……
可是她做了什么?
自從得知老師被師祖鴻鈞罰往紫霄宮面壁思過。
自從知曉大師兄多寶道人被太上圣人擒走,最終化胡為佛。
自從知曉無數(shù)同門被鎮(zhèn)壓,被奴役,最后淪為他人坐騎之后……
她心中的那團火,熄滅了。
那份屬于截教門人的傲骨與雄心,被名為“天地大勢”的巨石,壓得粉碎。
她躲了起來,藏了起來,以為只要自己活著,截教的薪火便不算斷絕。
可今天,聽到眼前這位古老前輩的話,她才幡然醒悟。
原來,在她龜縮避世,茍延殘喘的時候,是老師座下的那頭坐騎,是那頭她從未正眼瞧過的奎牛。
用一種近乎愚蠢和魯莽的方式,向這天地,向那滿天神佛,重新宣告了截教的存在!
何其諷刺!
何其悲哀!
她這位被老師寄予厚望的親傳弟子,竟然還不如一頭坐騎來得有骨氣!
她的嘴唇微微翕動,想要辯解,想要訴說,卻發(fā)現(xiàn)喉嚨里像是被灌滿了滾燙的鐵水,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良久,她才從那幾乎要將她神魂都燃盡的羞愧中,勉強掙扎出一絲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