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周玄惦記的楊戩,正單手拎著自己狗子,帶起陣陣金光,朝著方丈山的方向而來。
正好與趕往灌江口的孫悟空在半路相遇。
孫悟空身形一頓,快速的停了下來。
他目光閃動,發(fā)現(xiàn)前方不遠處,有著一道氣勢驚人的身形正朝著自己方向而來。
那身影起初只是一個黑點,但瞬息之間便已近在眼前。
對方臉色冷峻得如同萬載玄冰,頗為不善。
其身上披著鎖子黃金甲,甲胄上流淌著冷硬的金屬光澤,頭戴三山飛鳳帽,帽翅在云風(fēng)中微微顫動。
手持一桿三尖兩刃刀,刀鋒未出鞘,卻已透出森然寒氣。
更讓孫悟空注意的是,他手里還提溜著一條狗。
那狗子被仙索捆得結(jié)結(jié)實實,四腳懸空,腦袋耷拉著,尾巴也無力地垂下,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
正是與他分別之際,口口聲聲要收個人寵的哮天犬。
“喲,這不是欲要收菩提老兒為人寵的狗皇嘛!”
孫悟空眼睛一亮,一個跟頭就翻了過去,穩(wěn)穩(wěn)落在對方面前。
被捆著的哮天犬一看見孫悟空,原本蔫了吧唧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
它拼命地扭動身體,朝著孫悟空的方向搖晃尾巴,嘴里發(fā)出急切的“嗚嗚”聲,眼神里全是“兄弟救我”的訊息。
“嘖嘖嘖!”
“我說狗皇,你不是吹噓,可以招攬大把人寵嗎?”
“俺還打算去找你,看看你是不是吹牛呢!”
“現(xiàn)在看來,俺老孫是白期待了!”
孫悟空撇了撇嘴,對著哮天犬調(diào)侃了幾句。
同時,他仰頭打量著眼前的楊戩,只覺得對方氣勢迫人,那股鋒銳之氣,亦是無比凌厲。
即便如此,他還是冷冷的對著楊戩開口:“放了它,俺老孫可以不打你!”
“哼!”
“本君的狗,本君想怎么責(zé)罰就怎么責(zé)罰!”
“倒是你這猴子,不跟著菩提學(xué)藝,跑到這里來管本君的事了?”
“你算個……”
楊戩的腳步停下,他的目光落在孫悟空身上,那雙鳳眸里帶著審視,更深處是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困惑。
眼前的猴子,一身妖氣未脫,卻又隱隱透著一股玄門正宗的道韻。
他實在想不明白,那菩提祖師就這么放任這猴子在外面亂跑?
而且,楊戩本就在氣頭上,很想教訓(xùn)一下這猴子。
只是他突然想起了西方與天庭的謀劃,最終還是忍住了。
“你是這狗子的主人?”
“原來都是自己人,以后你就叫俺孫悟空好了!”
“你放心,欺負你家狗子的那個老頭,俺老孫已經(jīng)教訓(xùn)過了!”
“保證他以后再也不敢了!”
孫悟空聲音洪亮,臉上充滿了邀功的意味。
反正這種事也沒人知曉,吹吹牛,也沒啥吧?
反之,楊戩提著狗的動作,則出現(xiàn)了一個極其微小的停滯。
他那冷硬的側(cè)臉線條,繃得更緊了。
教訓(xùn)了老頭?
不會是菩提祖師吧?
這猴子,怕不是失心瘋了。
菩提祖師是何等人物?那是連玉帝都要以禮相待的西方大能,三界之中站在的存在。
一只剛出世沒多久的野猴子,本當跟著菩提祖師學(xué)藝。
難不成,這猴子還跟哮天一般,倒反天罡?
可對方,有什么資格教訓(xùn)那位菩提祖師?
就在楊戩心中快速沉思之際,孫悟空已經(jīng)對著楊戩露出了一個自以為很和善的笑容,齜著兩排白牙:“俺看你也是個英雄人物,又是這狗子的主人,不如跟俺交個朋友如何?”
楊戩神色冰冷。
朋友?
“本君的朋友,皆是與我同生共死的兄弟。”
“梅山六圣,便是我楊戩的兄弟?!?
他瞥了一眼還在活蹦亂跳的孫悟空,聲音如同寒鐵一般。
下之意,你這毛臉猴子,還不夠格。
“兄弟?”
“這個好辦??!”
“那俺老孫也與你結(jié)拜為兄弟,不就行了!”
孫悟空卻像是完全沒聽出那話語里的疏遠和拒絕,反而一拍大腿,猴臉上滿是興奮。
此一出,楊戩周遭流動的云霧,都仿佛停滯了一瞬。
那張萬年不變的冰山臉上,終于出現(xiàn)了一絲裂痕。
他微微張開了嘴,似乎想說什么,卻發(fā)現(xiàn)喉嚨里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這猴子的腦子到底是什么構(gòu)造?
自己的話,他是一個字都沒聽懂嗎?
從“不夠格”到“結(jié)拜兄弟”,這中間的邏輯,到底是如何跳躍的?
再說了,自己原本的計劃是讓哮天犬在猴子大鬧天宮時,假意幫忙演一場戲,好賣天庭一個人情。
現(xiàn)在這猴子跟自己的狗子稱兄道弟,到時候還怎么演?
計劃全亂了!
“汪!”
這個時候,被捆著的哮天犬突然激烈地掙扎起來,沖著孫悟空叫了一聲,狗臉上滿是不同意。
開什么玩笑!
它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個能跟自己互懟的猴子,怎么可能讓這猴子跟自己的主人稱兄道弟?
那輩分豈不是亂了套了!
以后自己見了這猴子,怎么稱呼?
孫悟空沒理會哮天犬的抗議,雙眼里閃爍著真誠的光芒,等待楊戩的答復(fù)。
楊戩深深吸了一口氣,冰冷的靈氣涌入體內(nèi),卻壓不住那股直沖天靈蓋的煩躁。
他又緩緩?fù)鲁鲆豢跉?,感覺自己的太陽穴在突突直跳。
這個時候,他真怕自己會忍不住一刀劈了這只不知天高地厚的猴子。
于是,他提著還在掙扎的哮天犬,面無表情地轉(zhuǎn)身,繞過孫悟空,繼續(xù)朝著方寸山的方向走去。
“別走?。 ?
“等等俺!”
孫悟空嘿嘿一笑,毫不在意對方的冷遇,立刻小跑著跟了上去。
結(jié)拜不成,那就先混個臉熟。
師傅說了,他需要伙伴。
眼下這,不就是最好的目標嗎?
……
一路上,氣氛變得無比詭異。
楊戩走在最前面,背影孤高,步伐沉穩(wěn),但每一步都踩得云海微顫,顯示出主人內(nèi)心的極度不平靜。
孫悟空跟在他身后,抓耳撓腮,時不時與被提著的哮天犬交換一個“你懂的”眼神。
“狗子,俺師傅說,日后俺當可手拿日月摘星辰!”
“還說,俺日后哪怕背負天淵,手托原始帝城,亦可無敵于世間!”
“對了,你知道昆侖山在哪里嗎?”
“等你完事,你就和俺一起去找俺那座原始帝城……”
孫悟空旁若人的說著從周玄那里聽到的裝逼名。
哮天犬雖然被捆著嘴,但依舊拼命點頭,喉嚨里發(fā)出贊同的“嗚嗚”聲。
楊戩走在最前面,三尖兩刃刀的握柄幾乎要被他捏碎。
他身后的一猴一狗,說的每一個字他都聽得懂,但連在一起,卻讓他越來越心驚。
尤其是他察覺到,這猴子好像在打玉虛宮的主意,徹底瘋了。
對方就不怕自己扭頭,直接將對方鎮(zhèn)壓了,送去玉虛宮交給師祖?
菩提……你到底教出了一個什么樣的狂妄之徒?。?
……
不過惱怒歸惱怒,為了顧全大局,楊戩還是忍受了一路。
突然,他發(fā)現(xiàn),不知什么時候,他身后的猴子終于消停了。
這令楊戩微微松了口氣,扭頭瞥了一眼。
那猴子竟然在后方開始一邊駕著云,一邊修煉了起來。
這樣也行?
就不怕遇到什么事情,驚擾了修煉,突然走火入魔?
不對!
這猴子修的是什么功法
轟!
突然之間,楊戩心神一震,他竟然發(fā)現(xiàn),自己的八九玄功自行運轉(zhuǎn)了起來。
不僅僅如此。
他只是一瞥,就隱隱有了一絲感悟。
這猴子的功法,好像與八九玄功有些相似。
不可能??!
他的八九玄功,可是玄門秘法。
哪怕玄門之中的弟子,能夠修煉者,亦沒有多少。
更何況,比八九玄功更加玄妙的秘法,怎可能出現(xiàn)在這猴子身上?
難道是菩提祖師從自己師祖那里討要來的?
不對!
這比他修煉的八九玄功,更加玄妙。
難道八九玄功,還有更高層次的法門,師傅沒有教給自己嗎?
這一刻,楊戩的思緒徹底亂了。
整個人,都隱隱要陷入瘋癲之中一般。
楊戩震驚過后,實在忍不住,便開始推演猴子的修煉之法。
雖然,他看猴子修煉雖有一絲感悟之意,可這等功法何其深奧,他終究難以窺探到其中真正的玄妙。
這令他心中,隱隱有些按捺不住,想要跟著猴子聊上幾句。
“怎么不走了?”
“前邊可就快要到方寸山了??!”
“你不是要去方寸山找那菩提?”
孫悟空一心二用,似乎感覺到了楊戩停了下來,不由結(jié)束了修煉狀態(tài),看向了前方的楊戩。
心中隱隱有些疑惑。
這楊戩這么直勾勾的盯著自己作甚?
莫不是自己一路上感化了對方,這楊戩愿意跟自己交個朋友,稱兄道弟了?
若是那般,自己豈不是可以找到第一個師傅所說的同行伙伴了?
至于那狗子,總感覺差了點,不如眼前這楊戩靠譜。
“你這修煉功法,是那菩提祖師傳授的嗎?”
楊戩穩(wěn)住心神,一字一句的朝著孫悟空詢問了起來。
若真是他猜測的那般,自己現(xiàn)在就立即掉頭,去找自己那位師傅問個究竟。
“俺這功法?”
孫悟空愣了一下,隨后臉上露出了濃濃的得意之色。
“俺這功法可……可不能告訴你!”
他本想炫耀一番,不過想到了師傅的叮囑,最后還是忍住了。
這楊戩,又不跟自己交朋友,又不結(jié)拜,怎么就惦記上自己的功法了?
難道他看走眼了?
這楊戩,不是什么好東西?
楊戩眉頭緊皺,目光閃動,再次開口:“你只回答本君,是或不是即可!”
“不是不是!”
“俺這功法,就不能是俺老孫自己悟的嗎?”
孫悟空撇了撇嘴,擺出了一副我是天才的架勢。
被楊戩拎著的哮天犬,發(fā)出了“嗚嗚嗚”的聲音,似乎極為不認可。
天才?
它才是真正的天才好不好!
“罷了!”
“既如此,本君還是去找菩提祖師問個明白的好!”
楊戩心中更加疑惑了。
這等玄妙功法,一個猴子自己悟,可能嗎?
不過,既然不是菩提祖師傳授給這猴子的,那他更要問個明白了。
這猴子的事情,可不僅僅關(guān)乎西方。
自己在其中,也有一些算計。
西方若是真的把握不住,他總要弄清楚,這猴子背后還有什么存在介入吧?
……
壓制心中疑惑,楊戩開始加速前行。
不久之后,其身形緩緩?fù)O隆?
此刻,在他們前方的云海深處,仙光氤氳,一座懸浮于空中的仙山道場若隱若現(xiàn)。
方寸山,到了!
“可是這座山門?”
楊戩朝著哮天犬詢問了起來。
孫悟空看到這一幕,當即一愣,急忙從后邊跑上其前來。
“正是,正是,這里便是方寸山,斜月三星洞!”
“走走走,俺老孫帶你們進去!”
他生怕這狗子不靠譜,將自己師傅真正的山門給說了出來。
楊戩停下腳步,目光冷冽地掃過這片天地。
靈氣確實濃郁,卻又平靜得過分,山中聽不見一聲鳥啼或獸吼。
“嗚嗚嗚……”
他松開了捆住哮天犬嘴巴的繩索。
哮天犬得了自由,立刻朝著另一個方向狂吠起來,那是一片看起來空無一物的云海。
“這邊……”
它聲音急切,帶著指控。
孫悟空臉上的笑容僵住了:“你這狗子亂叫什么,方寸山明明在這里!”
“你這猴子,莫要想誆騙本皇!”
哮天犬鄙夷地瞥了他一眼,扭頭用鼻子拱了拱楊戩的褲腿,喉嚨里發(fā)出焦急的聲音,示意楊戩相信自己。
“你休要胡說!俺在這里住了那么多年,還能認錯不成?”
孫悟空也急了,這狗子,擺明了是個白眼狼!
“哼!”
“本皇還能認錯門不成?”
“就在那邊!”
“只是不知道為何看不到了!”
哮天犬根本不理他,前爪抱在胸前,后腿站立,一副充滿了信心的表情。
楊戩看著這一猴一狗的爭執(zhí),心中的疑云卻越來越重。
這猴子,本就在菩提祖師門下學(xué)藝,自然不會認錯山門。
可哮天犬,也不敢跟自己撒謊??!
再聯(lián)想到之前菩提憤怒傳音的場景,楊戩心中一個念頭陡然升起一個念頭。
或許,哮天犬闖入的,根本就不是菩提祖師的道場。
這里,還藏著另一位高人?
哮天犬,受了那人蠱惑,所以在遇到真正的菩提祖師之后,才會不小心惹怒了對方?
若是這般,一切便說的通了!
……
這一刻,正在穩(wěn)固修為的周玄,心中有了一絲感應(yīng)。
他朝著遮天大陣之外掃視了一眼,臉上露出了一抹笑意。
“來了!”
這楊戩,還真讓哮天犬給引過來了。
不錯。
不枉費他一番謀劃。
不過,這楊戩的見識,可不是孫悟空和那哮天犬可以比的。
對方,畢竟是經(jīng)過了封神之戰(zhàn)的存在,圣人道統(tǒng)門下弟子。
想要忽悠這等存在,就需要拿出一些壓倉底的忽悠絕活了。
“現(xiàn)!”
周玄輕輕抬手,眼前便已經(jīng)浮現(xiàn)出一本散發(fā)著驚人仙靈之氣的石板。
上邊刻印的,正是之前他傳授給了孫悟空的《九九玄功》。
而另外一邊,則是一團散發(fā)著陰冷煞氣的血色玄妙光團,里面,有著一只無比暴虐的天狗虛影正在仰天咆哮。
這正是之前,周玄獲得的天狗血脈(完整)。
這兩樣?xùn)|西,他早就準備好了,就等著楊戩到來了。
……
而在遮天大陣之外,哮天犬對猴子極為不服氣,轉(zhuǎn)頭就朝著自己認定的方向沖了過去。
“人……主人!”
“你且跟著本皇,本皇帶你過去!”
它要證明自己沒有錯。
楊戩眉心微蹙,抬步跟了上去。
哮天犬在一處云霧翻涌之地停下,對著前方的虛空又是一陣狂吠,示意楊戩探查。
這里就是它之前誤闖的地方。
楊戩額間天眼緩緩睜開,一道神光迸射而出,掃向前方。
目之所及,空空如也。
云是云,風(fēng)是風(fēng),沒有任何陣法存在的痕跡。
哮天犬見主人也沒發(fā)現(xiàn),頓時急躁起來,喉嚨里發(fā)出不滿的低吼。
它猛地向前一竄,一頭撞向了那片云海。
嗡……
空氣中泛起一道幾乎無法察覺的漣漪。
哮天犬的身影,憑空消失了。
它就像一顆投入湖面的石子,連一圈像樣的波紋都沒有留下,就被徹底吞沒。
楊戩心頭一緊,下意識便要追上去。
可他腳步剛動,那分開的云霧又轟然合攏,將路徑徹底封死,仿佛從未出現(xiàn)過。
一種無法喻的陣法波動,自那云霧之中彌漫開來,浩瀚,古老,帶著遮蔽天機的恐怖氣息。
楊戩天眼開啟到了極致,卻只能看到一片混沌,什么都無法勘破。
這讓他握著三尖兩刃刀的手,又緊了幾分。
孫悟空臉色大變。
這狗子,當真撞入遮天大陣了。
他急得抓耳撓腮,生怕師傅之后會怪罪自己沒有攔住那狗子。
“無需擔(dān)心!”
“為師自有安排!”
這個時候,周玄的聲音,傳入了孫悟空的耳中。
孫悟空當即松了口氣。
師傅既然已經(jīng)有了安排,自己也無需擔(dān)心了,且跟在楊戩和那猴子后邊看著好了。
給猴子傳完音,剛剛結(jié)束了修煉的周玄,緩緩的抬起了頭。
這狗子,確實有點不靠譜啊。
就這么一頭撞進來了?
學(xué)點禮數(shù),很難嗎?
要不是這狗子將楊戩帶了過來,他還真有點不想見這對方。
“來!”
周玄一揮手,將遮天大陣之中迷失了方向的哮天犬,直接引到了星辰殿之外。
“砰!”
哮天犬一頭栽落,發(fā)出了一聲“嗷嗚”的慘叫聲。
不過很快,它就露出了濃濃的興奮之色,仿佛想要朝著那猴子炫耀,自己才是正確的。
可惜,它發(fā)現(xiàn)那猴子也好,自己主人也罷,皆沒有踏入這里。
“哼!”
“你去而復(fù)返,還引外人前來,再次擅闖我這山門,莫不是覺得我當真不會責(zé)罰你?”
星辰殿內(nèi)的周玄,則是發(fā)出了一聲冷哼。
這令哮天犬身形一顫,當即跪拜在了星辰殿之外。
“大老爺息怒!”
“大老爺,這不怪我?。 ?
“我只是將大老爺?shù)慕陶d,告訴給了那楊……主人,他非要讓我?guī)^來!”
“大老爺,你就見一見他吧!”
“要不然,我這小命恐怕難保了!”
哮天犬在星辰殿之外,又是哭喊,又是賣慘,又是磕頭,好一陣折騰。
沒辦法。
若是這位大老爺不見自己那主人楊戩,楊戩肯定不會善罷甘休。
萬一將怒火,再發(fā)泄到它身上怎么辦?
而且,它還想跟那猴子掰扯掰扯,誰對誰錯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