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的靈力屬性陰毒無比,中招者如墜萬丈冰窟,周身經(jīng)脈會被一種極其詭異的寒毒侵蝕,那寒毒仿佛有生命一般,會自行往人的丹田深處鉆噬,如跗骨之蛆,極難祛除。我靈丹的破損,天璣的腿……皆是如此?!?
她深吸一口氣,“云夢澤的白大小姐為我們診治,說要徹底祛除此毒,其他輔藥倒是常見,唯獨需要一味生長在極北酷寒雪原深處、至少千年份的‘雪魄蓮’作為藥引,方能化解那寒毒?!?
提到這里,她的眼淚又止不住地滾落下來,“玉衡……她一聽這話,當晚就留下一封信,一個人偷偷跑了,說是要去極北雪原找藥……至今音訊全無……”
她猛地別過頭,用力擦去眼淚,迅速轉移了話題,“剩下的那些偷襲者,因為北冥少主和白大小姐的及時援手,他們眼見行動失敗,撤退得極快,井然有序,顯然是經(jīng)過嚴格訓練的。我們拼盡全力,也只擒住了兩名重傷無法逃脫的俘虜。可還沒等我們進行審問,他們便自絕經(jīng)脈而亡,而且……而且連魂魄都在瞬間湮滅,我們連一絲殘魂都未能拘住,什么線索都沒留下。”
天璣推動輪椅,靠近了一些,她的聲音比天璇更顯冷靜,補充道:“我們事后仔細檢查過那些尸體,他們身上沒有任何能標識身份的物品,衣物是最普通的料子,武器也是大陸貨色,沒有任何特征,查不到任何線索。就像憑空冒出來的一樣,完成使命后便徹底消失。四大宗門曾為此事聯(lián)合調查過一段時間,有人懷疑他們是百年前被剿滅的‘幽冥域’余孽,因為他們功法中的陰寒特性有些相似……但苦于找不到他們藏身的確切地點,最終也只能不了了之?!?
云染靜靜地聽著,臉上那慣常的懶散嬉笑漸漸收斂,指尖反復摩挲著衣角。
幽冥域……這那是百年前曾禍亂修真界的魔教,他們所修煉的魔功詭異歹毒,能直接吸食修士苦修而來的靈力和生命本源,轉化為自己所用,不知害了多少正道修士性命。
所以……二十五年前,她那一身修為,恐怕并非僅僅是被那些人廢去那么簡單,更有可能是……被他們用類似的手段吸走了!這個念頭如同毒蛇般竄入腦海,讓她心底泛起一絲殺意。
“行了,陳年舊賬,一筆一筆,慢慢算?!痹迫舅α怂︻^,將這些思緒暫時拋開,臉上又恢復了那副混不吝的模樣。
“眼下主要的是先想辦法把你們倆這破敗的身子修補修補,再把地底下那條半死不活的靈脈給理順了!如若不然,你們倆體內的寒毒會隨著靈氣運轉愈發(fā)深入骨髓,難以控制。還有這到處都是的怨氣,再不清理干凈,別說修煉了,你們那點微弱的生機都得被它們吞噬殆盡,到時候大羅金仙來了都難救。”
“再把咱們這窮得叮當響、老鼠來了都得空手走的家底好好攢一攢!等有錢了,我第一件事就是去砸了那‘溫柔鄉(xiāng)’的破門!讓他們抬著八抬大轎,把玉衡給找回來不可!”
她用力拍了拍天璇微微顫抖的肩膀,又伸出食指,沒好氣地戳了戳天璣冰涼的額頭:“行了行了,別一個個哭喪著臉了,跟死了師父似的——呸呸呸,童無忌!天塌不下來!就算真塌了,也有為師這個高的先頂著,砸不到你們倆病號頭上。現(xiàn)在,你們兩個給我滾回床上老老實實歇著去!我去琢磨個能暫時控制住你們傷勢的藥方?!?
話音未落,也不等兩個徒弟回應,云染已經(jīng)跟一片幽魂似的,輕飄飄地旋身出了殿門,身影融入殿外昏暗的光線中,當真是沒帶走一片云彩。
天璇張了張嘴,還想叮囑些什么,比如宗門現(xiàn)狀、弟子安置等等,卻被身旁的天璣用眼神輕輕制止了。
天璣微微搖了搖頭,低聲道:“讓師尊去吧,她……需要時間?!?
云染背著手,慢悠悠地在斷壁殘垣、雜草叢生的宗門內踱步。
目光所及之處,盡是傾頹的殿宇、焦黑的梁木、破碎的瓦礫,以及空氣中彌漫不散的的陰森然鬼氣。
這滿目瘡痍、死氣沉沉的景象,跟她記憶里那個瓊樓玉宇錯落有致、飛鳥流泉相映成趣、處處仙氣繚繞、弟子們意氣風發(fā)的水云天,簡直判若云泥。
她心里頭那點因與徒弟重逢而升起的暖意,被這殘酷的現(xiàn)實澆得透心涼,一股怒火在胸腔間翻涌。
正暗自唏噓感慨,一股異常純粹的藥香,混合著焦糊味兒,猝不及防地鉆進了她的鼻子。
她微微蹙眉,循著這古怪的氣味來源,拐過幾處幾乎被荒草淹沒的殿角,眼前豁然開朗,是一片極為寬闊、但異常凄涼的藥田。
原本肥沃松軟的靈土干裂出無數(shù)蛛網(wǎng)般的縫隙,生命力頑強的雜草幾乎反客為主,肆意叢生。
僅存的幾壟勉強還能看出是被人打理過的靈植,種的都是最普通的止血草、聚氣花之類的基礎藥材,還因為靈氣匱乏和環(huán)境惡劣,個個長得蔫頭耷腦、面黃肌瘦,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樣。
“嘖,”云染咂了咂嘴,心里跟明鏡似的,“也難怪水云天的人和植物都一副被吸干了陽氣的鬼樣子。底下那些孤魂野鬼積攢了不知多少年的怨氣沒人壓著、還能有活物在這兒喘氣,全仗著當年我布下的那個殘陣還沒徹底散架,吊著一口氣罷了?!?
她的目光掠過荒蕪的藥田,落在田埂邊那個忙碌的嬌小身影上。一個穿著打了好幾個補丁、卻依舊能看出是親傳弟子服飾的少女。
她正對著一口只有巴掌大小、不斷“噗噗”噴吐著濃黑煙霧的小巧丹爐抓耳撓腮,急得團團轉。
臉上東一道西一道全是煙熏火燎的灰痕,眉頭緊緊擰成了死結,全神貫注地操控著丹爐底下那簇奄奄一息、隨時可能熄滅的小火苗,嘴里還念念有詞,反復推敲著步驟:“不對啊……師尊明明說過,此刻火候需三分,意在凝液成丹……靈力輸出要穩(wěn)……怎么、怎么又控制不住,要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