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太后?!毕θ粢涝趯m婢端來的繡墩上側身坐下,姿態(tài)恭謹。
宮人悄無聲息地退下,殿內只剩下太后與夕若,以及侍立在太后身側的心腹老嬤嬤。
太后輕輕撥弄著腕間的一串沉香木念珠,目光看似隨意地落在夕若身上,緩緩開口道。
“夕若啊,今日叫你來,沒別的事,就是閑話幾句家常,自那日賜婚之后,哀家一直也沒見到你,今兒是想問問,皇上將楊國公家的千金,楊玉珠,指婚給稷王做平妃,這事兒,你心中可有怨念???”
夕若心頭一緊,她微微欠身,聲音平穩(wěn)地回答道。
“回太后的話,皇恩浩蕩,臣女不敢有怨念。”
太后聞,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意。
“哦?不敢?哀家可聽說,那楊玉珠性子嬌縱,并非易與之輩。她入門后,與你共侍一夫,這王府后院,怕是難得清靜了。你……心里就真的一點想法都沒有?”
夕若抬起頭,目光澄澈,迎向太后審視的眼神,語氣堅定而恭順。
“太后明鑒。雷霆雨露,俱是君恩。陛下如此安排,必有深意。臣女不敢,亦不能有任何怨。能為稷王殿下分憂,是臣女的本分。”
“不敢?”太后再次重復了這兩個字,臉上的笑意深了些。
“說得好啊,這宮里頭,天下間,不敢的事情多了去了。但這不敢背后,藏著的是不愿,還是不能,亦或是……不甘呢?”
她頓了頓,不等夕若回答,便繼續(xù)說道,語氣放緩,帶著幾分慈祥,卻字字敲在夕若心上。
“孩子,這里沒有外人,你不必跟哀家說這些冠冕堂皇的話。哀家是過來人,也是女人,明白你的心思。眼見著未來的夫君身邊要多一個身份地位不遜于你、甚至娘家勢力可能更助益于王爺?shù)呐?,若說心中全無波瀾,那才是假的。哀家理解你,這點委屈,或者說,這點別扭,人之常情?!?
夕若沉默著,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在太后這樣的智者面前,過度辯解反而顯得虛偽。
但楊玉珠這個人她已經(jīng)了解了幾分,且她已經(jīng)坦誠相待,說了自己嫁給稷王的意圖。
只不過這些沒必要告訴太后。
太后看著她沉靜的樣子,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贊賞,但語氣卻愈發(fā)語重心長。
“可是夕若啊,你要明白,你選擇的,不是普通的世家公子,是稷王,是哀家和皇上寄予厚望的皇子,是未來可能要肩負江山社稷的人。一國之君,三宮六院是祖制,是平衡前朝后宮的必然。今日有一個楊玉珠,他日或許還有張玉珠、李玉珠。你若連這一關都過不去,日后如何能母儀天下,如何能穩(wěn)住心神,做穩(wěn)母儀天下的位置呢?”
夕若深吸一口氣,她自然明白這個道理。
“太后教誨,臣女銘記于心,臣女知道,從決定走向殿下身邊的那一刻起,臣女便知道,未來的路絕不會只有花團錦簇,更多的是驚濤駭浪與不得已的權衡。臣女要習慣的,不僅僅是分享自己的夫君,更要習慣這身份帶來的責任、孤寂乃至……屈辱。只要于殿下的大業(yè)有益,只要對江山安穩(wěn)有益,臣女個人的喜怒哀樂,皆可擱置。”
太后靜靜地聽著,半晌,輕輕頷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