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足以把人骨頭都凍僵的那種死寂。
錢旬癱坐在地上,連呼吸都忘了,只敢用眼角的余光去偷瞄那兩個人。
一個,權傾天下的太醫(yī)院院長。
一個,戴罪之身的孤女。
但是此時這間屋子里的氣場,卻出現(xiàn)了異常的倒錯。
李泰在天子面前都侃侃而談,在杏林之中也是個響當當?shù)娜宋?,但是此時卻被一個小姑娘的目光給憋得喘不過氣來。
他喉結滾動,艱難開口,每個字都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此毒…老夫…從未見過?!?
不是推脫,實話。
但是實話有時候比謊話說的更傷人啊。
錢旬心里頓時涼了半截。
完了。
連李神醫(yī)都沒有辦法了,云家完了。
可云芷卻還是平靜的,很平靜,一個女兒得知噩耗之后的平靜。
她緩緩地舉起自己的手,在袖中掏出一張銀票。
然后她又將這銀票輕輕放到旁邊桌子的案板之上,并發(fā)出了“啪”的聲響。
在那靜寂的房子里,這聲音如同驚雷一般響亮。
“李神醫(yī),出個價吧?!?
云芷的聲音很小但是很清楚,并且透著不容置疑的決心。
只要能救出我的父母親,多少錢都可以。
李泰的身體猛地顫動了一下。
他并不是沒見過大手筆的豪貴,但是從來沒有見到過有人,在說到生死存亡的時候,會用這樣冷靜、交易一般的口吻去說。
這不算是要求,而是一種命令。
他下意識地瞥了一眼手中的一張銀票,這一眼讓他呼吸凝滯,是通匯錢莊出的最高額的會票。
上文中的數(shù)目…足以購買半個京城。
李泰猛然移開視線,不再去看,這張紙猶如燙手山芋。
“姑娘,這不是錢的事…”
“我知道。”
云芷打斷他,聲音里有了波瀾,“鳳紋玉牌代表著一份人情。李神醫(yī)你今日既然來了,這份人情也得要還了?!?
她思維十分直白。
玉牌你來。
來了就治,治不好就是你的責任。
李泰的后背上頓時冒出了冷汗,終于明白眼前的少女為何能夠鎮(zhèn)定自若了。
這不是不懂事的天真,是明白一切規(guī)矩后的有恃無恐!
她不在乎這毒多奇葩,不在乎他李泰有名氣。
她只認一個理:她掏出人情信物,請動他。
他就得拿出本事救出她的父母。
“行!”
李泰像是下了什么決心,牙齒一咬,眼里閃現(xiàn)出從未有過的精光。
行醫(yī)四十年,從來沒有遇到這么難纏的病人,也沒有受過如此“赤裸裸”的威脅。
一股頂尖醫(yī)者才有的傲氣以及不服輸?shù)木褚脖粡氐准こ鰜砹耍?
老夫不能說能徹底解毒,但是保下云太傅夫婦的心脈拖延個三四個月應該不成問題!
不再提什么聞所未聞、無能為力等詞語了。
他直接答應下來。
云芷微微點頭,那股逼人的氣勢也收斂了一些。
“不夠?!?
她吐出兩個字。
李泰一怔:姑娘的意思是什么?
我要他們?nèi)?,平安地康復?
三個月以后,我希望他們能下床行走,并且可以和我一起走出云府的大門。
“…”
李泰倒吸一口冷氣,這哪里是要求啊,簡直就是癡人說夢??!
但是他看著云芷那一雙沒有任何情緒色彩的眼睛,拒絕的話怎么都說不出口。
他忽然有了種感覺,如果說“不”,那么今天或許就可以從這個門里走出去了,但是他的李神醫(yī)金子招牌以及他下半輩子的清平日子就都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