澈兒在玉殿內(nèi),有縷縷的熏香繚繞著,可是那股從心底蔓延出來的寒意,卻驅(qū)散不了。
青禾獨自坐在窗下,手指不自覺地滑過冰冷的窗欞。
青禾帶回來的消息就像一塊巨石壓在她心口,沉得她快透不過氣來。凈經(jīng)坊的線索斷了,斷得干脆又干凈。
賬冊灰飛煙滅,舊人煙消云散,唯一可能知道些線索的管事老者,也是尸骨無存了。
背后那只手,操縱翻云覆雨,在她還沒觸及到真相之前,就扼殺了所有的可能。就只有那一縷“九轉(zhuǎn)凝神香”留下的痕跡,像是鬼魅一樣,始終纏繞著。
那香,就像是一根看不見的線,隱隱約約地指向?qū)m闈最深處的那個方向,那里是她現(xiàn)在根本不可能撼動的地方,甚至是不敢想的地方。
希望剛?cè)计鸨惚粨錅?,帶給她的不是絕望,而是近乎麻木的冰冷,她好像站在一張無形巨網(wǎng)中央,四周都是迷霧,無論往哪個方向看,眼前只有無盡黑暗和無聲嘲弄。
“母親!母親!”一聲清脆歡快的呼喚,就如一柄利劍劃破了靜止的空氣,猛地將云芷從冷漠的心思里拽了出來。
她還沒緩過神,一個小巧的身影就像顆快樂的炮彈,搖搖晃晃地闖進殿里頭,一頭扎到她膝前。
是澈兒。蕭澈跑得小臉通紅,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一雙如同其生父一般的眼睛此刻明亮到讓人驚詫,眼里盛滿了毫無雜質(zhì)的純真的喜悅和興奮。
“母妃你看!你快看!”他像獻寶似的,把小手高高地舉起來,胖乎乎的小手握著一個東西,在他的手里蕩來蕩去,透過窗欞照進來的日光,在這個東西上反射出溫潤內(nèi)斂的光澤。
那是一塊玉佩。整個表面是黑色的,質(zhì)地光潤,用刀工極為精巧的手法浮雕出踏云睥睨的螭龍花紋。
龍頭威而無怒,龍身盤踞有力,每一處都透露出古樸與尊貴的氣息。
打結(jié)系上玉佩的絲帶為黑色,打結(jié)的方式十分獨特,給人一種剛硬、邊塞軍營特有的干練之氣。
云芷的視線落在這枚玉佩上,渾身血液仿佛瞬間凍結(jié)!
她太熟悉這個玉佩了!
三年前的那個雨夜,他們決裂的時候,這枚玉佩就懸在他腰際,被雨水浸透,緊緊貼著那件染血的衣袍。
那是他親生母親留給他的唯一一件東西,是他二十多年在外面漂泊最心愛的一件念想!
他在她的枕頭邊,用最低沉的聲音對她講過關(guān)于這塊玉佩的故事,里面藏著他對她最深的依戀與脆弱。
他怎么可能把這玉佩給澈兒?
巨大的震驚之后就是排山倒海般的憤怒!她心頭的警鈴瘋狂地響起,幾乎都要震破她的耳膜了!
他在打什么主意呢?
是試探吧,用他珍愛一生的物件,試一試她是否還記得過往之事。
試一試她在見到這東西的時候,是不是又驚慌失措了,還是說舊情難忘?是嘲笑么?
她如今困于東宮,猶如籠中的雀兒,他卻能翻云覆雨朝堂之上,連自己珍愛的東西也能送給別人。
還是…還是想借此擾亂澈兒的心神?讓這孩子自小就沾染上他生父的印記,讓他們母子的一生都無法擺脫那人的影子?
無數(shù)個念頭電光火石地碰撞,撕扯著她的神經(jīng)。
她指尖瞬間冰涼,甚至窒息了那么一會兒。
之前因為凈經(jīng)坊沒有新的消息所帶來的冰冷絕望,現(xiàn)在與面前這枚玉佩所帶給她的尖銳危險感交織在一起,幾乎要把她撕碎。
“母妃,你看嘛!是小叔叔給我的。”
蕭澈絲毫沒有注意到母親瞬間變得難看的臉色,依舊高興地左右晃動著她的胳膊,奶聲奶氣地說,“小叔叔夸澈兒乖,送給澈兒玩!”澈兒…玩…這幾個字像針一樣刺在云芷的心上。
他生母的遺物,給他玩?
她一把伸出手,幾乎要強行從兒子手里奪過來。
冰冷的玉石入手,那熟悉的手感讓她像被燙了一樣,指尖一個顫抖。
“母妃”,蕭澈被母親突然的動作嚇到了,小臉上笑顏僵住,大眼睛中閃過幾分茫然和無助,小聲問道“您您不喜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