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能在這場即將到來的饕餮盛宴中,分得一杯羹。
陸明淵將這一切盡收眼底,面上卻波瀾不驚。
他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千金買馬骨。
裴文忠,就是他立下的一個標(biāo)桿。
有了這個標(biāo)桿在,往后,自然會有無數(shù)千里馬,爭相來投。
……
秋風(fēng)蕭瑟,吹過杭州西湖的湖面,卷起層層漣漪。
浙直總督府內(nèi),胡宗憲手持一封密信,久久不語。
信,是從京城來的,上面詳細(xì)敘述了鎮(zhèn)海司成立的前因后果。
以及朝堂之上,嚴(yán)嵩與徐階兩位閣老那場不見硝煙的戰(zhàn)爭。
他緩緩走到窗前,看著滿園的殘荷,眼中閃過一絲復(fù)雜難明的神色。
鎮(zhèn)海司。
陸明淵。
一個十二歲的少年,竟真的撬動了這盤沉寂了數(shù)十年的棋局。
胡宗憲心中,既有贊嘆,也有一絲隱憂。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東南沿海這潭水,有多深,多渾。
盤踞在此的浙江三大世家,寧波沈家、舟山汪家、溫州陳家。
他們與倭寇之間的關(guān)系,早已是盤根錯節(jié),剪不斷,理還亂。
陸明淵的鎮(zhèn)海司,就像一把鋒利無比的刀,直接插進了這潭渾水的核心。
這把刀,固然能斬斷許多毒瘤,但稍有不慎,也可能被這潭渾水所吞噬,甚至,激起更大的風(fēng)浪。
如今汪家已除,可那些余毒真的能這么輕易的清理干凈嗎?
顯然不能!
清理余毒之事,并非一日之功,這需要時間!
如今陛下如此倉促就將鎮(zhèn)海司擺在了明面上,胡宗憲覺得這不是好事兒!
“汝貞公,”
一個沉穩(wěn)的聲音從身后傳來,是他的心腹幕僚徐渭。
“京城的消息,都已證實了?”
胡宗憲點了點頭,將信遞給了他。
“文長,你看看吧。圣心已定,大勢所趨,不可阻擋了。”
徐渭接過信,一目十行地看完,他那張素來狂放不羈的臉上,也露出了凝重之色。
“好一個陸明淵!好一個鎮(zhèn)海司!陛下這是要下一盤大棋?。 ?
徐渭感慨道,“以一個衙門,撬動整個東南的利益格局,以一個少年,來當(dāng)這執(zhí)刀之人?!?
“高明!實在是高明!”
“是啊,”胡宗憲嘆了口氣,“少年人,沒有牽掛,沒有顧忌,敢打敢沖?!?
“這把刀,用好了,是國之利器??扇羰怯貌缓谩?
他沒有說下去,但徐渭明白他的意思。
“汝貞公是擔(dān)心,那幾家會狗急跳墻?”
胡宗憲的目光變得銳利起來。
“他們會的。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鎮(zhèn)海司要做的,是徹底挖掉他們的根。他們不反抗,才是怪事?!?
他頓了頓,語氣變得果決而堅定。
“所以,我們不能再等了?!?
胡宗憲猛地轉(zhuǎn)身,眼中迸發(fā)出驚人的光芒。
“傳我將令,東南水師,即刻集結(jié)!肅清杭州府海域之倭寇!”
“我要用一場酣暢淋漓的大勝,來告訴所有人,我大乾的軍威尚在!”
“更要告訴那些躲在暗處的老鼠,這東南的天,到底是誰說了算!”
徐渭聞,胸中熱血亦隨之沸騰,他重重一拱手:“屬下遵命!”
胡宗憲知道,他必須加快步伐了。
他必須在陸明淵那把新刀磨礪出鞘之前,先用自己這把舊劍,為他掃清一些障礙。
這既是為國,也是為那個素未謀面,卻讓他無比欣賞的少年。
……
與此同時,溫州府,陸府后院。
陸明淵終于脫下了那身沉重的官袍,換上了一身尋常的棉布長衫。
他坐在石凳上,看著弟弟陸明澤正撅著屁股,專心致志地用一根小樹枝,逗弄著地上的螞蟻。
陽光透過稀疏的枝葉,在他身上灑下斑駁的光影,溫暖而恬靜。
這一刻,他才感覺自己從那個正四品的鎮(zhèn)海使,變回了一個十二歲的少年。
若雪端著一碗剛熬好的蓮子羹,悄無聲息地走了過來,輕輕放在石桌上。
“少爺,喝點東西潤潤喉吧?!?
她的聲音清冷,但眼神中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關(guān)切。
“嗯?!标懨鳒Y應(yīng)了一聲,端起碗,用勺子輕輕攪動著。
他看著碗中升騰起的熱氣,思緒卻早已飄遠(yuǎn)。
裴文忠,是他手下的第一個擁簇。
接下來,他還要舉薦更多的人成為自己的擁簇。
圣旨中明確提到,鎮(zhèn)海司四大清吏司的主官,由他舉薦。
漕運司已定,那么剩下的海貿(mào)司、港務(wù)司、舟師司,該用何人?
海貿(mào)司,是錢袋子,必須用一個絕對信得過,且精通商賈之道的自己人。
港務(wù)司,油水最足,也最容易滋生腐敗,主官必須是個鐵面無私,懂得營造管理的干吏。
而最重要的舟師司,鎮(zhèn)海司的刀刃,則需要一個既懂水師,又懂造船,且忠勇可靠的將才。
這些人,從哪里去找?
陸明淵的腦海中,一個個名字閃過,又被他一一否決。
他現(xiàn)在根基太淺,手底下真正可用的人才,寥寥無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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