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常掌柜名叫常遠。他是常九的親信,派來幫忙接管酒樓打理,經營酒樓十余年,經驗豐富。
常掌柜做事極有章法,對鐵血軍寨那邊的吩咐更是嚴格執(zhí)行,尤其是這“北風烈”,連同那風味獨特的幾類下酒菜,皆出自秦猛之手。
每隔三兩天,由軍中專人護送商隊定時定量送至酒樓。那位秦將軍有轉告,酒水不可多賣,每日限量販賣,大把客人來得晚,品嘗不到。
常遠做事謹慎,為平息眾多盼酒而不得的普通食客的怨,更為防止有人借機來生事或炒作酒價,特地在酒樓門外立起一塊醒目木牌。
上書:“承蒙厚愛,北風烈酒乃新法初釀,產量有限。
然酒坊工匠正竭力熟稔技藝,待工藝成熟,產量必增,屆時必有價格更親民之佳釀普惠大眾,敬請期待?!?
此牌一立,非但未減熱情,反讓更多平民百姓心生期待,每日前來打探消息之人絡繹不絕。
既來了,少不了點上幾個小菜,叫一壺尋常水酒,順便聽聽關于那神秘烈酒的議論。
酒樓的人氣上來了,這生意因此更上一層樓。
與清風酒樓招牌“北風烈”的高調稀缺不同,南河雪花鹽的銷售,則悄然無聲卻又迅猛異常。
近來,城中幾家最大的糧油鋪子悄然多了一樣新品。一種雪白細膩、毫無苦澀之味的優(yōu)質精鹽。
此鹽價格分為上中下三個檔次:
一種是用粗紙簡單包裹,一斤僅售百文甚至有時更低,專供尋常百姓。
一種則以細白瓷罐盛放,一斤一裝,貼紅紙,系紅繩,顯得精致貴重,專供富戶豪門,這售價自然是更高,高達一兩貫錢乃至更高。
上等貨色,用精美白玉瓷甚至翡翠罐,來盛裝。瓶罐上勾勒精美圖案,由常家商隊專門送到中原,供應給那些達官顯貴,價格高得離譜。
總之,同樣的鹽,包裝不同,價格自然就不同,有錢人買的是地位,與產品的好壞無關。
故而,三類鹽,其品質都遠勝市面常見的青鹽、粗鹽。
入菜味鮮,且無雜味。
消息在平民百姓之間,悄無聲息地流傳開來:“城西韓記糧油鋪,有好鹽,價賤,速去,莫聲張!”
買到鹽的百姓無不驚喜,但彼此心照不宣,相互叮囑:“可千萬別四處嚷嚷,掌柜說了,知道的人一多,要么漲價,要么就不賣給我們了!”
于是,大家極有默契地三緘其口,只是默默排隊。趁著買米面之時,快速購買,匆匆離去。
而那些富戶家的采辦,則對那精美罐裝的鹽更感興趣,價格雖高,但其潔白如雪、品質上乘,用作禮品亦或是自家享用,都極有體面,紛紛解囊。
特別是糧鋪掌柜會做生意,按貨物價格收錢,虛報的高價利差,悄然落入采買人員的腰囊里。豈能不叫這些采買心花怒放?守口如瓶。
一批貨送來,常常兩三日功夫,庫房便已見底。官吏們早就收到上面命令,根本不會過問。
這雪花鹽利潤豐厚,雖低價售予百姓,但靠走量及高價供應富戶鹽,利潤可觀,堪稱暴利。
短短幾天,便打開市場,開始盈利,各個糧鋪如同一條隱形的血脈,開始持續(xù)為鐵血軍寨輸送著寶貴的銀錢,助其自我造血,穩(wěn)固根基。
……
郡守衙門后堂暖閣,燭火搖曳。
燕北郡守林安國埋首于成堆的公文案牘之中,朱筆不時批下,發(fā)出輕微的沙沙聲。
窗外夜色漸濃,更鼓聲遙遙傳來。
當他批閱到一份關于邊塞糧草調撥的文書時,筆尖微微一頓,眼前不由得浮現出那不辭而別,偷偷溜進運糧隊前往邊塞軍營的女兒的身影。
他放下筆,揉了揉眉心,一絲疲憊和擔憂浮上眉宇。
“這個丫頭,一去便是這些時日,軍中苦寒,伙食極差,盡是些粗鄙軍漢,也不知習不習慣?!?
“哎,韃子即將大舉來襲,秦猛那小子,一介武夫,只知道好勇斗狠,帶兵打仗,能否照料周全?”
想到此處,林安國忍不住低聲埋怨起來:“真是女大不中留,偷偷溜走便罷了,連封像樣的家書都沒有,凈讓她父親我在此徒增牽掛?!?
他嘆了口氣,語氣充滿無奈。
靜坐片刻,林安國收斂心神,重新拿起朱筆,將注意力放回政務上,只是依舊是眉頭緊皺。
無他,這邊陲郡縣,就是個爛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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