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蠻族年年犯邊,殺我軍民,搶我牛羊。與他們做生意,劉老板就不-->>怕被人扣上一頂通敵的帽子?”陳平川的語氣依舊平淡,眼神卻陡然變得冷厲。
    這句話像是觸動了劉四海的某個(gè)開關(guān),他臉上商人的圓滑瞬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入骨髓的恨意,眼神里閃過一抹血色:“他們是狼,馬德就是條喂狼的狗!我劉四海,不過是從狼和狗的嘴里,摳點(diǎn)殘羹剩飯養(yǎng)活一家老小罷了!”
    陳平川的心頭猛地一動。
    他凝視著劉四海,聲音放得極緩,一字一句地問道:“既然恨他們?nèi)牍?,為何還要與他們交易?若是斷了他們的鹽茶,豈不是釜底抽薪,能讓他們更難受?”
    “斷了?”劉四海哼笑出聲,聲音卻滿是悲涼與無奈,“我劉四海斷了,城里的張屠戶、李鐵匠就不會偷偷賣嗎?馬知州自己就不會把官倉里的東西換成金子嗎?到頭來,餓死的是我劉四海一家,蠻子一根毛都少不了!說不定,他們還會因?yàn)槿绷藮|西,劫掠得更兇,殺的人更多!”
    “那如果……不是徹底斷絕呢?”陳平川的聲音很輕,卻像一顆石子投入劉四海死寂的心湖,“如果,我們賣給他們的,是讓他們欲罷不能,沉溺其中,消磨斗志的東西。比如更精美的綢緞,更香醇的美酒。而我們,則將鹽、鐵這些命脈之物,牢牢攥在手里,抬高十倍、百倍的價(jià)錢。用從他們身上賺來的錢,去鑄造我們自己的刀槍,去犒賞我們自己的士兵,去安撫我們自己的百姓……以商為刀,劉老板以為如何?”
    劉四海端著茶杯的手,猛地僵在了半空。
    他臉上的表情從震驚到迷惘,最后化為一片深思。
    做了一輩子生意,他想的永遠(yuǎn)是如何賺錢,如何在官府和蠻族的夾縫中周旋,如何自保。
    可眼前這個(gè)年輕人,寥寥數(shù)語,竟將這被人瞧不起的商賈之事,抬到了經(jīng)天緯地的國策博弈之高度!
    以商為刀……
    以商為刀!
    這四個(gè)字,撕開了一道裂縫,有光,刺眼地透了進(jìn)來。
    他看著陳平川,喉結(jié)劇烈地上下滾動,許久,才從干澀的喉嚨里擠出幾個(gè)字:“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陳平川卻只是端起茶杯,將已經(jīng)微涼的茶水一飲而盡,呵呵一笑。
    “我是誰不重要,只可惜啊,空有這些想法,卻無用武之地。若是能有真憑實(shí)據(jù),將馬德之流搜刮民脂、暗通外敵的罪證公之于眾,或許……那位遠(yuǎn)道而來的陳欽差,也能放開手腳,為這順城做些事情?!?
    他特意將“真憑實(shí)據(jù)”四個(gè)字,咬得極重,暗示意味明顯。
    陳平川猜測,這個(gè)劉四海,應(yīng)該知道些什么!
    劉四海的呼吸陡然急促起來,胸膛劇烈起伏,眼神變幻,內(nèi)心正經(jīng)歷著天人交戰(zhàn)。
    眼前這個(gè)年輕人,神秘,莫測,卻一語道破天機(jī)。
    將希望寄托于他,是賭上全家性命的豪賭。
    可若不賭,難道就要眼睜睜看著這順城徹底爛下去,看著馬德把搜刮來的民脂民膏,變成蠻族攻城掠地的刀槍劍戟,最終再屠戮到自己家人頭上嗎?
    最終,那股被壓抑了多年的血性和恨意戰(zhàn)勝了恐懼,他猛地一咬牙,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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