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究是他們對她不住,讓她孤身一人來到這兒,卻還要受委屈。
“予眠,跟舅舅回家吧?!?
似乎是怕喬予眠說出拒絕的話似的,安連君緊接著便道:“你外祖母她昨夜情緒太激動了,她心里知道這件事不能怪你,只是拉不下面子,今日才派了我來當(dāng)說客?!?
“予眠,你就當(dāng)是賣舅舅一個面子,跟舅舅回去住吧?!?
“你舅母今日特意起了一個大早,已經(jīng)在家中備好了一桌酒菜,就等著給你接風(fēng)洗塵呢。”
拒絕的話一下哽在喉頭。
舅舅身為長輩,又是安家的家主,眼下卻這樣放低了自己的身段來請她回府。
喬予眠受寵若驚的同時,聽到舅舅接下來說的那些話,一時間答應(yīng)也不是,拒絕也不是。
與其說她心中有芥蒂,倒不如說,更多的,喬予眠不知該如何再踏進安家的宅子,面對外祖母一家。
她似乎并不是什么討人喜歡的人。
原本心心念念想著到了永嘉城,便去看看外祖母和舅舅一家,眼下也被她搞砸了。
“舅舅,勞煩你替我謝謝舅母的好意,也同外祖母道個歉,昨夜的確是我唐突了?!?
“我,我就不去了吧?!?
她去了安宅,也不過是平白惹人不逾的。
“予眠,你相信我,救救這次絕對不會叫你受了委屈?!?
“你外祖母心中其實是想你的,她今日還跟你舅母和我念叨呢,說是一定要叫你回去。”
“走吧走吧,馬車就在樓下,你先收拾,舅舅去車上等你?!?
安連君說完,也不等喬予眠再說什么,起身便往外走。
喬予眠跟到門口,心里不是滋味兒,舅舅卻更加執(zhí)拗地轉(zhuǎn)身關(guān)了她房間的門,讓她慢慢地收拾,自己并不忙。
這一來二去,喬予眠便也知道,舅舅是鐵了心要帶她回去了。
望著空蕩蕩的房間,喬予眠嘆了一口氣。
近乎認命似的重新梳洗了一番,又換上了一襲嫩黃淡色羅裙,外罩了一件短襖,亦不像是往日在京中那般滿頭珠翠,而只是以一根白玉簪挽起三千青絲。
喬予眠的動作很快,做這些也沒用多久的時間。
今日登門絕不能再空著手,她雖早準備了登門禮,但光是這些還不大夠,就在她苦惱如何繞過舅舅等在府外的馬車,去采買些其他東西時,冬青回來了。
冬青用身子推開門,擠進了屋兒里。
喬予眠轉(zhuǎn)頭望去,正看到她左右手各拎著大小不一的包裹進了屋。
“娘子,你叫我買得東西,奴婢買回來了。”
“我?”
喬予眠有些疑惑,她何時叫冬青去買東西了,她自己怎么都不記得了。
“就在今早啊,天還沒亮呢,娘子就忽然起來,叫奴婢去街上的云溪齋買新出爐的糕點。
喬予眠的視線再度落到了冬青的手上。
這會兒糕點的香氣已從油皮袋里透出來,很香。
喬予眠的確是不記得了。
她走過去,親了親冬青的額頭,隨后從她手中接過糕點,放在了桌上,笑道:“冬青,你可真是幫了我大忙了?!?
冬青的小心臟砰砰砰的跳著,腦海中像是炸開了煙花似的。
她家娘子可真好,這世上再也沒有比她家的娘子更好的娘子了。
冬青只覺得自己好像要飛走了。
喬予眠走到妝臺邊,從中拿出了幾個錦盒,與冬青道:“走吧?!?
“誒?娘子,咱們?nèi)ツ膬喊???
……
再次來到安宅,中間不過一夜的間隔。
只是今日正堂屋內(nèi)坐著的人明顯比昨日要多。
“予眠拜見外祖母。”
“昨日予眠來的匆忙,未來得及將給外祖母準備的禮奉上,還望外祖母不要怪罪于我?!?
喬予眠的聲音很輕,說話時,多半時間也都是垂著頭的。
故而便也未曾看到坐在堂上的安老太君在聽到她這般說時,不大自然地變化了一下的臉色。
安老太君下意識地看向了站在堂內(nèi)坐著的郎君娘子身后,垂首而立之人。
又在喬予眠抬起頭的瞬間,恢復(fù)了往日的模樣。
喬予眠將手中的錦盒呈了上去,恭謹?shù)溃骸奥詡浔《Y,還望外祖母莫要嫌棄?!?
在安老太君的示意下,她身邊侍候的紅姑方走到喬予眠身邊,從她手中接過錦盒,遞到了安老太君手中。
安老太君原本是不對這“小小薄禮”抱有什么想法的。
直到她打開了手中的錦盒,“……這這是!”
安家世代經(jīng)商,在京中也曾富貴一時,便是如今不如從前了,她這一輩子見過的好東西還是不少的,自然是一眼便將錦盒中的東西認了出來。
“這根百年人參留在予眠手中實在是暴殄天物,倒不如將它送到外祖母這兒來,愿外祖母歲歲安康,壽比南山?!?
百年人參??
眾人前一刻還在好奇這紅木錦盒里裝的是什么,竟能讓老太君露出那樣的表情,眼下知道了,卻是更加震驚了。
百年人參便是在宮中,那也是十分珍貴的,大都是鎖在太醫(yī)院的藥庫里,是專供給陛下用的,便是娘娘們都很少能得到,怎的如今喬予眠一出手,送的禮都是一株百年的人參!
堂內(nèi)眾人看向喬予眠的眼神不由得發(fā)生了變化。
安老太君是最先鎮(zhèn)定下來的,她輕咳了一聲,是在提醒堂內(nèi)眾人,注意舉止,也是在緩解心中掀起的驚濤駭浪。
安老太君重新審視著喬予眠,又想到了她昨夜與自己說的那一番話。
在這株人參被呈上來前,老太君一直以為喬予眠口中所說的,當(dāng)今陛下對她的好,不過也只是因著她的美貌,對她多了一些寵幸罷了。
如今,卻是由不得她不重新好好想想了。
而且……
安老太君又看向那站在不起眼的角落,扮作仆從的男子。
心下一凌。
當(dāng)今陛下對喬予眠的喜愛,恐怕比她們所認為的都要多。
不然在得知自己的喬婕妤擅自離宮出走后,第一時間該做的,便是將與她有關(guān)的人盡數(shù)抓起來,并下旨,連帶著這出走的宮妃一同判罪,而不是像如今這般,秘密下旨到各地官府,讓他們尋人。
想明白了這些,安老太君看向喬予眠的眼神中多了幾分復(fù)雜,不似昨夜那般的冷,卻也不像是長輩看晚輩的慈愛,反而多了幾分算計之色。
在眾人的注視下,安老太君自主位起身,由著紅姑攙扶,一步步來到喬予眠身邊,竟是親昵地握住了她的手,“予眠,你是個心胸寬廣的,不與外祖母計較昨夜發(fā)生的事情,外祖母作為長輩,卻是還不如你一個孩子?!?
喬予眠受寵若驚,甚至有些誠惶誠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