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念頭剛一浮現(xiàn),便被屬玲瑯強行掐斷。
她眼底瞬間覆上一層更深的寒霜。
不可能。
云岫才是她的心頭肉,是她的逆鱗。
任何讓云岫受委屈的人,再有才華,也絕無可能為她所用。
更讓她心底莫名煩躁的是,那張與自己年少時驚人相似的臉……
她收回目光,不再看向陸昭若,將杯中微涼的茶水一飲而盡。
日影漸西,御花園中的秋意染上了一層暖融的暮色。
“京華霓裳會”在一片看似賓主盡歡的祥和氣氛中,接近尾聲。
太后與皇后率先起駕回宮,諸位命婦及妃嬪依品秩恭送鳳駕后,也各自在宮人的引導下,有序告退。
園中頃刻間便從衣香鬢影、笑語喧闐,轉(zhuǎn)為曲終人散的靜謐。
唯有那懸于回廊的月白輕紗仍在秋風中微微飄蕩,以及散落在茵茵草坪上的些許花瓣,默默訴說著方才的盛況。
陸昭若垂首恭立一旁,直至所有貴人離去。
她面上沉靜無波,心中卻如這暮色中的園子,喧囂落定,唯余清醒。
今日雖未得皇商之名,卻已在太后、皇后及滿朝命婦心中刻下了“陸昭若”三個字的分量。
這“誠心可嘉”的印象,是一顆種子,能否發(fā)芽,端看日后如何經(jīng)營。
永福長公主興沖沖地跑來拉住她的手,眼中滿是驕傲與未盡之興:“陸姐姐!今日真是精彩!母后和皇嫂定然對你滿意極了!”
屬玲瑯是最后離去的幾人之一。
她行至園門處,腳步微頓,未曾回頭,只對隨侍的嬤嬤淡漠地吩咐了一句:“回府?!?
那身華美無比的禮服已被換下,交由下人仔細收好。
無人知曉,也未有人敢問,這位大長公主殿下對那身衣裳,究竟是厭是喜。
霓裳會散了。
陸昭若回到陸宅時,已是夜色深沉。
萬籟俱寂中,只聞秋蟲偶爾的低鳴。
她揮手屏退了前來伺候的冬柔跟秋綠,獨自一人走入內(nèi)室。
今日御花園中的刀光劍影、笑語喧闐,此刻皆已遠去,只剩下滿身疲憊,如潮水般涌來。
她沒有立刻更衣就寢,而是走到窗前,推開了支摘窗。
清冷的夜風拂面,讓她紛雜的心緒稍稍沉淀。
案頭,還堆著為霓裳會準備、卻未被選中的畫稿。
她隨手拿起一張,上面繪著的“松鶴延年”紋樣,與今日太后所著如出一轍。
今日種種,如走馬燈般在腦海中回旋。
太后的審視,皇后的贊賞,大長公主冰冷的厭棄,還有永福毫無保留的信任……
她輕輕放下畫稿,唇角泛起一絲笑意。
這一關,總算是闖過來了。
她吹熄了燈燭,任由月光灑滿一室。
明日自有明日的風波,但今夜,她終于可以卸下所有防備,好好歇息一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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