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極殿后的暖閣靜得能聽見檀香燃燒的噼啪聲,每一聲都像敲在李恪緊繃的神經(jīng)上。他跪在冰涼的地磚上,膝蓋早已麻木,面前攤開的白紙上,密密麻麻的證據(jù)卻像燒紅的烙鐵,燙得他指尖發(fā)顫。
沾著特殊桐油的木栓碎片、東宮采買劣質松木的賬簿副本、被收買工匠老劉頭的供詞筆錄,還有馬周暗訪時拍下的指紋比對圖,每一件都凝聚著他連日奔波的心血。
“父皇請看?!崩钽〉穆曇魩е鴫阂值念澏?,指尖幾乎要戳進供詞上的朱砂手印,“老劉頭已承認,是東宮侍衛(wèi)用五十兩黃金收買他調換木栓,這手印與東宮侍衛(wèi)統(tǒng)領的指模完全吻合?!?
他又呈上一個小陶罐,陶土冰涼的觸感順著掌心蔓延,“這里面是從木栓上刮下的桐油,與東宮庫房特供的防潮桐油成分一致,工部匠人連夜核驗過三次,絕不會錯!”
他屏息等待著,心臟在胸腔里狂跳。這是他最后的希望,他甚至能想象到父皇震怒下令徹查的場景,想象到真相大白時長安百姓的歡呼。系統(tǒng)提示:檢測到宿主期待值峰值,建議做好多重結果預判腦海中的機械音像一盆冷水,讓他瞬間清醒——他忘了,坐在對面的不僅是皇帝,更是那個始終護著長子的父親。
李世民端坐在紫檀木案后,目光掃過一件件證據(jù),指尖卻始終沒有觸碰。御座旁的銅鶴香爐里,青煙繚繞而上,模糊了他臉上的表情,卻掩不住眼底深處翻涌的驚濤駭浪。
自早朝后,他已獨自在此靜坐了三個時辰,李恪帶來的證據(jù),不過是將他刻意回避的真相狠狠砸在面前。那賬簿上熟悉的采買印記,那侍衛(wèi)統(tǒng)領的指模紋路,每一處都在叫囂著李承乾的罪責。
“兒臣可以保證?!崩钽√ь^望著父皇,眼中閃爍著孤注一擲的光芒,睫毛上還沾著昨夜未干的淚痕,“只需十日,兒臣定能造出更安全的復合型水車,不僅能避免此類事故,效率還能提升三成!系統(tǒng)已解鎖水力安全模塊,可確保零故障運行”他迫切地想證明,自己留在長安絕非只為洗刷冤屈,更是為了實實在在的新政。
暖閣里陷入長久的沉默,沉默得讓李恪幾乎窒息。李世民的手指輕輕敲擊著案面,發(fā)出規(guī)律的篤篤聲,每一聲都像重錘砸在李恪的心尖上。
少年皇子能清晰地看到父皇眼角的疲憊,那是被親情與國法反復撕扯的痛苦——證據(jù)直指東宮,一旦深究,李承乾的儲君名聲將徹底崩塌,他苦心經(jīng)營的儲位穩(wěn)定也會隨之動搖。
“父皇”李恪的聲音低了下去,帶著一絲苦澀的明悟,尾音幾乎消散在檀香里,“您是不是怕查下去,會傷了大哥?”
這句話像一把鋒利的匕首,精準地刺破了李世民強裝的平靜。他的指尖猛地一頓,指節(jié)泛白,終于抬眼看向李恪,眼中翻涌著復雜的情緒。有被戳破心思的難堪,有對幼子的愧疚,更有作為帝王的身不由己。
他張了張嘴,想說些什么來辯解,卻發(fā)現(xiàn)所有語都蒼白無力。最終,那些未出口的話都化作一聲長嘆,沉重得像壓在心頭的巨石:“恪兒,此事牽連甚廣,容朕再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