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yī)院的治療如同在無盡黑暗中鑿開了一絲微光,但隨之而來的巨額債務(wù),卻像更沉重的枷鎖,牢牢套在了榮苗苗(本)的脖頸上,幾乎讓她窒息。催款單如同雪片般飛來,護(hù)士的眼神從同情逐漸變?yōu)闊o奈,甚至帶上一絲催促的意味。
李(主)的身體在意志力和現(xiàn)代醫(yī)學(xué)的雙重作用下,以緩慢卻堅定的速度修復(fù)著。他已經(jīng)能夠微微轉(zhuǎn)動脖頸,右手手指的活動范圍也大了些許,甚至能在無人時,極其艱難地抬起幾厘米,再沉重地落下。每一次微小的進(jìn)步,都伴隨著撕裂般的劇痛和能量的巨大消耗,但他甘之如飴。
他的聽覺和感知變得更加敏銳,如同最精密的雷達(dá),捕捉著病房內(nèi)外的每一絲動靜。
他“聽”著榮苗苗(本)對著電話那頭低聲下氣地哀求親戚朋友,卻只換來敷衍和掛斷;
他“聽”著她深夜在走廊角落壓低聲音哭泣,計算著下一筆藥費該如何籌措;
他更“聽”到她接起那個惡魔(本李)打來的、充滿污穢語和威脅的電話時,那無法抑制的恐懼顫抖。
“錢!老子知道那死鬼肯定有點賠償金或者保險!別想獨吞!給老子拿過來!”
“還有!聽說‘雄哥’那邊利息又滾了一輪!你趕緊給我想辦法!不然老子把你和那兩個小野種一起賣了!”
這些信息,如同破碎的拼圖,在李(主)冰冷的大腦中飛速組合、分析。
賭癮、高利貸、貪婪、暴戾、對榮苗苗的掌控欲、以及…走投無路的瘋狂…
一個簡單卻致命的計劃,在他心中迅速成型。他不需要親自動手,他只需要…提供一個誘餌,引導(dǎo)那條瘋狗…自己沖向懸崖。
傷勢穩(wěn)定到足以離開icu后,李(主)堅持出院。理由很充分——省錢。榮苗苗(本)拗不過他,也實在無法承擔(dān)住院費用,只能含著淚,辦理了出院手續(xù),用借來的最后一點錢支付了部分欠款,剩下的簽下了沉重的分期協(xié)議。
回到那間熟悉而壓抑的出租屋,氣氛變得更加凝滯。本李看到他們回來,非但沒有絲毫關(guān)心,反而像聞到血腥味的鬣狗,眼睛死死盯在榮苗苗(本)身上,搜尋著任何可能藏錢的地方,語間的威脅更加露骨。
李(主)被安置回角落的地鋪。他繼續(xù)偽裝著大部分時間的昏睡與虛弱,但暗中,他的意志如同繃緊的弓弦。
時機(jī)需要等待。
幾天后,一個下午。本李又一次輸光了身上的錢,如同困獸般在屋里煩躁地踱步,摔打著東西,目光不時掃過榮苗苗(本)的錢包和孩子的小儲錢罐。
榮苗苗(本)正在給李(主)喂水,眼神里充滿了焦慮——孩子的學(xué)費、醫(yī)院的欠款、這個月的房租…所有壓力幾乎將她壓垮。她下意識地、極其低聲地喃喃自語,更像是一種無意識的宣泄:“…怎么辦…雄哥那邊…再也拖不起了…聽說城西‘老狗’那邊今晚有個局…好像系統(tǒng)出了漏洞…有人一晚上贏了…好多…可那地方…吃人不吐骨頭…”
她的聲音很輕,幾乎只有她自己能聽見。
但一直如同最精密儀器般監(jiān)聽著的李(主),捕捉到了關(guān)鍵詞:“城西老狗”、“局”、“漏洞”、“贏錢”。
足夠了。
就在本李煩躁地抓起外套,準(zhǔn)備出門繼續(xù)“想辦法”時,李(主)的右手,那只一直搭在身側(cè)、看似無力的手,極其“偶然”地、輕微地抽搐了一下,碰倒了床邊柜子上的一個空藥瓶。
“啪嗒?!币宦曒p響。
本李下意識地回頭瞥了一眼,罵了句:“廢物!連個瓶子都拿不住!”
但就在這一瞥之間,他的目光掃過了榮苗苗(本)那因為驚嚇而抬起的、帶著淚痕和焦慮的臉,以及她無意識攥緊的、露出半截的…一張皺巴巴的、印著“城西棋牌室”廣告的劣質(zhì)傳單(可能是她白天買菜時被塞的,隨手塞進(jìn)口袋)。
“城西”兩個字,如同火星,瞬間點燃了他腦海中那根因為“漏洞”、“贏錢”而變得敏感的神經(jīng)!
他猛地停下腳步,眼神狐疑而貪婪地在榮苗苗(本)和李(主)之間來回掃視。
榮苗苗(本)被他看得發(fā)毛,下意識地把傳單往口袋里塞了塞。
這個動作,在本李看來,簡直是欲蓋彌彰!
“你剛才嘀咕什么?!”他猛地逼近一步,抓住榮苗苗(本)的胳膊,力道大得讓她痛呼出聲,“什么漏洞?什么贏錢?城西老狗那兒怎么回事?!說!”
“沒…沒什么…我瞎說的…”榮苗苗(本)嚇得臉色發(fā)白,拼命搖頭。
“放屁!”本李根本不信,他認(rèn)定這女人肯定從哪兒聽到了內(nèi)部消息想瞞著他!“把錢拿出來!老子要去翻本!”
“真的沒錢了!最后一點都交醫(yī)院了!”榮苗苗(本)哭喊著。
本李瘋狂地搜遍她全身,果然只找到幾個硬幣。他氣得一把將她推倒在地,目光如同毒蛇般掃視整個房間,最后定格在孩子們那個小小的、上了鎖的塑料儲錢罐上。
“小野種!還藏錢!”他獰笑著,粗暴地砸開儲錢罐,將里面零零碎碎的、孩子們攢了很久的幾十塊錢一把抓走。
“不要!那是團(tuán)團(tuán)圓圓的…”榮苗苗(本)絕望地哭喊。
本李充耳不聞,他又將目光投向角落里“昏迷”的李(主),眼神閃爍,似乎在考慮能不能從這“死人”身上榨出點油水。
就在這時,李(主)仿佛被屋內(nèi)的吵鬧驚動,極其痛苦地咳嗽起來,呼吸急促,臉色潮紅,仿佛隨時會斷氣。
本李嫌惡地啐了一口:“晦氣!”他怕惹上人命麻煩,最終放棄了搜刮“死人”的念頭,攥著那點可憐的幾十塊錢,如同抓著救命稻草,急匆匆地摔門而去。他滿腦子都是“城西”、“漏洞”、“翻本”!
本李如同瘋狗般沖出家門,直奔城西。他找到那家隱蔽的地下棋牌室(“老狗”場子),用那幾十塊錢作為最低籌碼入場,眼睛赤紅地尋找著所謂的“漏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