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邊,戴萬昌前腳才回院子,后腳戴云就找了來,一進房里,濕紅了眼,跪到戴萬昌面前:“父親,女兒赴京之事……”
本是欣喜萬分乘轎進入行館,誰知又被抬了回去,叫她怎么甘心。
“哭什么!跟你那姨娘一個樣兒。”
戴萬昌厲喝一聲,戴云住了嘴。
“眼下去不得京都,不是時候?!贝魅f昌說道。
戴云想問原因,見她父親面露不耐,只得把話咽下,不過父親剛才說得是“眼下”,也就是說,時機不對,緩過這一陣,她仍有機會赴京。
思及此,戴云安了心。
……
次日,行館外車馬停當(dāng),戴纓上了車駕,不過不是和陸銘章同乘,仍是坐回她來時的那輛馬車,啟行回程。
就這么走了月余,終于到了京都。
一回來,戴纓將平谷帶的東西,讓下人們分發(fā)出去,不止大房,還有隔壁的二房、三房,上上下下,主仆皆有。
之后休整了幾日,她便開始籌備鋪面事宜。
尋鋪面這些瑣碎,無需她親自張羅,自有下人去辦,此次回京都,戴萬昌調(diào)了兩個姓秦的管事給她。
仍是做綢緞生意,前期準備由兩個管事料理,期間進度報述于她,大小事由她定奪。
事情進展得還算順利,鋪面定下,就在鬧市區(qū),周圍有宅邸、酒樓還有青樓。
同一時,官府那邊登記了行戶,用來后續(xù)繳稅。再就是店鋪修造。
戴纓的臉面不似高門貴族女子金貴,她十四五歲便同戴萬昌外出行走,行事作風(fēng)有自己的一套路數(shù)。
這日,兩個管事的前來報知戴纓,鋪面裝修上出了問題。
“五個人的班子,那人是這批施工伙計的頭,他自己喝了酒,做起事來沒個輕重,把咱們屋頂上敲缺了一塊,我說用工錢抵扣,這人死不承認,非說先前就少的,還反咬一口,說咱們賴他?!?
秦二、秦三兩兄弟是戴家的老人,聽了戴萬昌的吩咐從平谷到京都張羅這邊的生意。
從前經(jīng)常同戴纓打交道,清楚她的行事風(fēng)格,有事說事,無須扯旁的。
“現(xiàn)在工也停了,一伙人坐在店里不走。”秦二說道。
戴纓沉吟片刻,說道:“按工時,把工錢結(jié)了,讓他們走,既然做不好,就換一批人來,莫要還沒開張就鬧出動靜?!?
秦二“哎呀”一聲:“我也是這么說,偏那人胡攪蠻纏,說接了咱們這一單,他把手頭別的事推了,讓咱們賠付他整個工期的工錢?!?
戴纓聽后,笑了起來,這是碰上訛人的了,不緊不慢地說道:“走罷,會會這人?!?
正巧找點事情做,于是出了陸府,乘車去了綢緞莊。
才走進店鋪,就見堂間的地面擺著錘、鏟等工具,桌邊坐著五六個粗布麻衣的漢子,將一人圍在中間,幾人正低聲說著什么。
中間那人面目黝黑,方臉闊額,著短衣,露出結(jié)實的臂膀,身上擦了臟灰,不整潔,腿屈起,踩著凳面,腳上是一雙還算新整的藍布鞋。
幾人聽到動靜,往店門看去。
逆光中行來一個纖姿女人,待她再走近些,看清了面貌,幾個漢子挪開眼,或低目,或看向別處。
唯有中間那人直直同戴纓對視。
“你是工頭?”戴纓問道。
那漢子揚起下巴:“不錯,是我?!?
戴纓指了指旁邊,說道:“陳兄弟,借一步說話?!?
從秦家兄弟嘴里得知,這人叫陳左,手里有幾個兄弟,在京都城給人店鋪修造,有活時便接活,無活時就到碼頭做些雜活。
陳左就那么把戴纓看著,不起身,不說話,見戴纓是一女子,全然不將她放在眼里。
若是一般人,這會兒指定難堪。
戴纓面上笑著,聲音卻涼下來:“既然不愿好好說,就是不想解決問題了,那好,反正我這店鋪還未完工,也不怕耽誤,咱們一紙訴狀走衙門罷。”
陳左眼中閃動,他本想把姿態(tài)架高,震一震這女人,想不到她半點不懼。
“既然你想談,那就談罷,就當(dāng)著我這些兄弟的面,沒什么他們不能聽的。”
戴纓點了點頭,秦二搬來一把交椅,請戴纓入座。
“陳兄弟敞亮人,那我也不繞彎子了,磕破的屋角,我可以不計較,但你……必須得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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