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馬沖出牢籠的一瞬間,黎墨城本能的護著小婉婉,在地上打了個滾。
霎時。
巨大的黑影已如一片裹脅著雷電的烏云,凌空而至,強勁的蹄風掀起了黎墨城的額發(fā),刮過小婉婉稚嫩的臉龐。
那跨越的姿態(tài)并非逃竄,而是一種君臨天下的、充滿力量與美感的騰飛,陰影完全籠罩了下方的兩人,即便他們不躲,它也傷害不到二人分毫。
黎墨城意識到這點后,鳳眸閃過一抹驚艷。
小婉婉的大眼睛則釋放著熱烈的光,興奮的從他懷里掙扎出去,望著黑馬穩(wěn)穩(wěn)落地后,化作一道撕裂夜色的黑色閃電,向著馬場空曠的草場疾馳的背影,“哇”了一聲。
又見。
黑馬直到奔出近百米遠,猛然人立而起,整個身軀在清冷的月光下勾勒出完美而極具野性的剪影。
隨后,它仰首向天,一聲嘶鳴破空而出!
宛若洪荒巨獸的咆哮,容納著對自由的終極呼喚,穿透了每一間廄房的木板,刺入了每一匹圈養(yǎng)良駒的靈魂深處。
整個馬場瞬間被這聲嘶鳴點燃!
原先溫順的馬匹們,全都變得躁動起來。它們瘋狂地刨擊地面,撞擊著廄門,以一聲聲或高亢或急促的嘶叫回應著那黑色的君王。
一時間,萬馬齊喑,整個馬場化作一鍋即將沸騰的滾水,不安與原始的野性如瘟疫般蔓延開來。
就連草場上跑著的馬,全都失去了控制,意圖掙脫人類手中的韁繩。
“吁!畜生!吁!”黎墨舒揮舞馬鞭,一下抽到寶馬的眼睛上。
這匹馬已經(jīng)跟被她馴服多年,性情膽小溫和,卻仍然在萬馬躁動的時候,掀起鐵蹄,硬生生將黎墨舒從馬背上驅(qū)趕下去。
隨即,它邁開鐵蹄,奔向喚醒它野性的君王。
黎墨舒氣得咬破了嘴角,一聲聲大罵著:“畜生,給我回來!”
意外就發(fā)生在剎那間,馬場內(nèi)所有的飼養(yǎng)員及工作者,全都出動,制服脫離控制的馬匹。
唯獨那匹引發(fā)躁亂的黑馬,沒人敢向它靠近,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成為它鐵蹄之下的亡魂。
可是眾人心里又都清楚,如果黑馬不被制服的話,那么場面將會持續(xù)不受控制。
最先接待黎墨城的飼養(yǎng)員提議:“三少爺,這么下去不行的,我們只能先將它麻醉,捉住后再安樂死?!?
黎墨城出現(xiàn)了猶豫,正當他思考要不要答應的時候。
小婉婉抱住他的大腿,眼巴巴的說:“大哥哥,不捉小黑,我要它。”
雖然她聽不懂什么是安樂死,但是從飼養(yǎng)員的表情里,她感覺到他要捉住黑馬,對它做不好的事。
這下,黎墨城更加為難,蹲在地上說:“婉婉,那匹馬性情剛烈,無法馴服?!?
“大哥哥,讓我試試。”小婉婉信心滿滿的夸下???。
旁邊的飼養(yǎng)員聽了,嘴角一頓猛抽,心說小小姐還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
不過接下來讓他沒想到的是,黎墨城非但沒有阻止,還同意讓她試試。
“大少爺,您還是別開玩笑了,小小姐還這么小,我們都搞不定的馬,她怎么可能?”飼養(yǎng)員跟在旁邊勸阻。
黎墨城仍舊目光堅定,抱著小婉婉去了后面的馬廄,牽出他飼養(yǎng)的寶馬。
黎墨城這匹馬是母馬,也被他馴服多年,且經(jīng)常親手照料,此刻雖然也有些不安分,但在主人騎上它的時候,并沒有抗拒。
黎墨城一手拉著韁繩,讓婉婉抓緊,騰出另外一只手,撫了撫它的鬃毛。
“風蝶,乖一點,帶我們過去?!?
暗棕色寶駒早就想去尋找使它臣服的君王。
是以,在黎墨城發(fā)出命令的瞬間,它邁開鐵蹄,朝著草場中心的黑馬狂奔而去。
奔跑帶動的勁風,與馬背上的顛簸,讓黎墨城絲毫不敢大意,緊緊抓牢懷里的小婉婉。
而小婉婉則目光緊盯著草場中的黑馬。
彼時,圍繞著它的馬匹已經(jīng)被工作人員控制得差不多,專門空出一片安全區(qū)域,免得馬群再被黑馬影響。
而草場中孤零零的黑馬,在同伴被馴服之后,不斷豎起前蹄。
它哀鳴著,發(fā)出最后的呼喚,宛若一聲聲沉重的悲嘆,砸在人的心弦。
黎墨城駕馭的寶駒向它靠近,黑色的烈馬鼻息噴吐著白霧,每一根肌肉線條,都凝聚著抗拒與不屈。
黎墨城身下的坐騎,則也在靠近黑馬時,躁動和興奮越明顯,他只有用力收緊韁繩,避免它失控。
“小黑!”小婉婉在馬背上奶呼呼的喊著,這是她臨時給黑馬起的名字,放在難以馴服的烈駒身上,著實顯得突兀。
黑馬則猛地甩頭,發(fā)出一聲警告性的噴息,前蹄重重刨地,濺起塊塊草皮。
黎墨城身下的馬再次躁動起來,同樣甩頭,想把他們從馬背上驅(qū)趕下去。
黎墨城為了他和小婉婉的安全,只好下了馬背,站在適當?shù)木嚯x,與黑馬進行對峙。
馬場的外圍,眾人全都屏息凝神,觀察著中間黑馬的動向,生怕發(fā)出一點動靜,驚動黑馬發(fā)狂。
“大哥哥,我下去?!毙⊥裢裣胍约喝ズ秃隈R說話。
黎墨城明知道這樣很危險,可是對上小婉婉一雙明凈的眼睛,無形中,就是有一股信念,讓他照著她的話做。
他放開手,看著小小的身影,走向龐大巨物般的黑馬,整顆心都跟著提了起來。
小婉婉不是普通的孩子,她一定沒問題,他在心里告訴自己。
草場外面的人全都為兄妹倆捏了把汗,有的更是直接捂上了眼睛,生怕隨時會發(fā)生殘酷的畫面。
草場內(nèi),小婉婉在距離黑馬幾步的距離停下。
她沒有急著做什么,也沒有發(fā)出任何馴馬的指令,只是靜靜地望著黑馬。
她眼中沒有別人的那種征服欲,只有一種深切的、幾乎能觸摸得到的理解與溫柔,一種對它所代表的狂野靈魂的無聲敬意,是獨屬于孩童對這個世界的喜愛和包容。
黑馬抗拒地擺動著脖頸,蹄子不安地移動,反倒向后退了兩步。
眾人預想的毀滅性場景,并沒有發(fā)生。
“小黑,我能和你做朋友嗎?”小婉婉天真的眨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