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鎮(zhèn)撫司里不預(yù)備板子,錦衣衛(wèi)犯錯,想來是抽鞭子的,而且這鞭子比板子還要厲害。
生牛皮擰成的辮子,鞭梢初帶著倒刺兒,沾上涼水后,每一鞭子下去,都能連皮帶肉地撕下一條來!
小錯三鞭起,中錯五鞭起,大錯十鞭以上。這二十鞭,差不多頂格兒了。
鐵奎挨完鞭子,趴了半天。掙扎著能爬起來時,就來賈雨村家了。北鎮(zhèn)撫司的錦衣衛(wèi)自然看見了,但都覺得合情合理。
老子為了幫你,不但挨了鞭子,連鐵飯碗都丟了,不去找你要補(bǔ)償,還有天理嗎?
甚至有幾個跟鐵奎關(guān)系還行的錦衣衛(wèi),暗自決定,如果賈雨村敢不補(bǔ)償,他們也要幫鐵奎討個公道!
聽完鐵奎的話,賈雨村皺起眉頭。這一大盤兒肉的異香,掩蓋了鐵奎身上的血腥味兒,此時離得近了,才能聞到。
“錦衣衛(wèi)的二十鞭子,只怕不是好挨的。你沒去醫(yī)館包扎一下?”
鐵奎不在意地笑笑:“臨走時順了瓶金瘡藥,已經(jīng)倒在傷口上了,放心,不會耽誤給你做飯的?!?
此時小女娃兒已經(jīng)吃完了手里的肉,眼巴巴地看著賈雨村。鐵奎直接伸手又給她拿了一塊。
小女娃兒很開心:“謝謝大叔!”
鐵奎笑著看著小女娃兒:“你叫什么名字啊?幾歲了?”
小女娃兒努力地想了想,不確定地看向忘娘:“我是四歲了對吧?我叫忘忘?!?
鐵奎差點(diǎn)笑噴了:“忘忘,怎么聽著像小狗似的。嗯,不過歪名好養(yǎng)活,我小名還叫鐵牛呢。”
忘娘見女兒拿到肉了,拉著女兒要走,忽然想起什么,低頭小聲說道。
“鐵大人……”
鐵奎擺擺手:“我不是錦衣衛(wèi),沒有官身了,你叫我鐵奎也行,鐵大哥也行,我肯定比你大?!?
忘娘小聲說道:“鐵大哥,你的廚藝好,能不能教教我,我可以幫你洗衣服。”
忘娘知道,鐵奎既然要保護(hù)賈老爺,肯定要在外奔波,所謂當(dāng)廚子,不過是開玩笑罷了。
自己暫時還無法自立,還得留在賈府,做飯的事兒自然應(yīng)該是歸自己的,不學(xué)點(diǎn)廚藝怕是不行。
何況賈老爺說得對,自己以后自立了,帶著女兒生活,總不能天天讓女兒含著眼淚吃飯吧。
鐵奎笑著點(diǎn)點(diǎn)頭,忘忘崇拜的看著鐵奎:“鐵大叔,你做的肉真好吃!”
鐵奎笑道:“好吃吧,可惜這么好的肉不能天天吃,咱家老爺也不是天天都有案子審啊?!?
賈雨村一愣,又嘗了嘗嘴里的肉:“我說這么好吃,原來是香肉啊。我不是讓你埋了嗎?”
忘娘不解:“肉不都是香的嗎?什么叫香肉啊?”
賈雨村看了看吃得津津有味的忘忘:“沒什么,就是做得特別香的肉,就叫香肉……”
“你這身上的肉還真香,不枉老爺我花了這么多銀子把你買回來。讓老爺再吃一口!”
“老爺,你輕點(diǎn)啊,吃就吃,別咬啊,好疼啊……”
賈赦把嘴松開,從翠云身上爬起來。這是他最近新買的小妾,還是王子勝給物色的。
出身貧寒,相貌嬌美,性情溫柔,懂事順從,年方十六,完璧之身。
最難得的是身上有股淡淡的少女清香味,比尋常女子更勝一籌,讓賈赦十分滿意。
賈赦買翠云也是花了大價錢的,足足五百兩銀子!這在高門大戶里,也絕對是高價了。
“告訴老爺,你娘是怎么認(rèn)識王子勝的?他說和你爹是舊相識,可是真的?”
“老爺,奴婢父親曾是薛家柜上的賬房,因算錯了賬,被王家三爺拿住了,讓雙倍賠償,否則就要送官。
奴婢家賠不起,只有拿奴婢還債。原本說是要賣到花船抵債的,后來又送到京城,許給了老爺?!?
賈赦點(diǎn)點(diǎn)頭,摟著翠云又是一通啃:“放心吧,你既跟了我,只要沒有二心,我自然會照應(yīng)你家的?!?
翠云小聲道:“翠云不敢有二心,既跟了老爺,老爺就是翠云的天,翠云一定好好伺候老爺?!?
賈赦啃了一會兒,滿意地起身離開了,走到院子里,看看邢夫人和另一個小妾嬌紅的屋子,燈都已經(jīng)滅了。
王善保提著燈籠走過來,賈赦沖他擺擺手,示意不用,王善保知趣地退回了自己的門房里。
賈赦摸黑走進(jìn)自己的書房,在黑暗中默默地坐著。一墻之隔外的榮國府正院兒里,好多房間依舊燈火通明。
有人可管,家里自然就熱鬧;無事可做,門前自然就冷清。這是千古不變的真理。
賈赦在黑暗中緩緩開口:“這時候還風(fēng)平浪靜,就是說,賈雨村沒受什么傷吧。”
黑暗中有人回應(yīng)道:“他的身手不錯,而且有種野獸般的警覺,好像他知道有人會刺殺他一樣。
而且你又要求我只能傷他,不能殺他,我難免會畏手畏腳,不敢使出全力來。”
賈赦淡淡地說道:“當(dāng)然不能殺他,他若是死在寧榮街上,別說我這個破院子藏不住你,只怕寧榮兩府都得搜查一遍。
不過若只是受點(diǎn)傷,就不至于鬧得那么大。其實(shí)他受不受傷,也不重要。
只要他看不出你是演戲,相信真有人要?dú)⑺?,就行了。?
黑暗中的聲音充滿不解:“你既然不想殺他,為何要冒著如此大的風(fēng)險,演這么一出戲呢?”
賈赦陰冷地笑道:“在這個時候,出了這種事,如果你是太上皇和皇帝,你會認(rèn)為是誰動的手呢?”
黑暗中的聲音恍然:“原來如此,不錯,不只是宮里,只怕所有人都會認(rèn)為是王家人干的。
我知道你恨王家人,可沒想到你會恨到如此程度。至于其他人,只怕還都以為你和王子勝關(guān)系很好呢?!?
賈赦淡然道:“我若不裝作什么都不知道,刻意和他廝混,今日之事,他只怕早就懷疑到我頭上了?!?
黑暗中的聲音里帶這些厭倦:“無所謂,你和王家之事我不在乎。你幫我,我就幫你。
不管你想對付王家,還是賈雨村,只要能讓宮里那兩位不舒服,我都很歡喜。”
賈赦平靜地說道:“風(fēng)頭應(yīng)該已經(jīng)過了,外面不會有人了。等天快亮?xí)r,你從后門走吧,我已經(jīng)把人撤了?!?
黑暗中不再有回應(yīng)。賈赦在桌子上放下一張一百兩的銀票,轉(zhuǎn)身離開了書房。
他看了一眼還亮著燈的翠云的房間,再次走了進(jìn)去。很快屋里又傳出嬌喘和求饒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