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云身上一僵,陸老夫人因牽著她的手,感覺到了,笑道:“喲,這孩子,你姐姐問你話,怎么像怕似的?!?
“老夫人不知道,她從小調皮,叫我打怕了?!贝骼t說道。
眾人一聽,笑出聲:“哪家都是這樣,大的管小的,小的沒有不怕的?!?
這邊歡聲笑語,另一邊卻截然相反。
這是一間極大的書房,不用帷屏,以極寬的空間過道隔出不同的區(qū)。
戴萬昌坐于高案茶幾邊,腰背挺得筆直,先是拉了拉衣領,然后轉了轉脖子,接著又理衣袖。
做好這一切,再轉頭看向書房的房門,見人還未至,于是又打量起整個屋室。
正在他打量間,聞得走廊傳來腳步聲,趕緊從座位站起,就見一人走了進來,上前深深作了一個揖,又要跪下,卻被止住。
“戴家老爺快別行禮,我不是大人,大人才從外回來,正在偏房更衣,叫我來知會一聲,你自在坐,隨意些,他就來?!?
戴萬昌抬起頭,看清來人,修長身量,很干凈的眉眼。
這人他有印象,是陸相身邊的親隨,當下不敢怠慢,說道:“勞管事的特來跑一趟,我靜候便是。”
長安頷首道:“戴家老爺稍坐?!闭f罷,轉身出了書房。
戴萬昌也不坐了,就這么立在地上,把頭上的四方帽扶了扶,再將雙手合到身前。
接著,走廊再次響起腳步聲,很穩(wěn),很靜,白色絹紗窗映入人影,那人影朝房門走來,然后一個折轉,進到屋內。
戴萬昌趨步上前,不敢直視,撩開衣擺,就要跪下行禮,陸銘章略略抬手,出聲道:“戴公不必多禮,坐罷?!?
戴纓是陸銘章的侍妾,妾父不屬姻親,就像庶子母族不列于親族一樣。
再加上,戴萬昌年紀不上四十,同陸銘章年紀相差不算大,陸銘章喚他一聲戴公已是極給面子。
戴萬昌哪敢就座,就那么站著,等到陸銘章坐下后,再次示意他入座,他方告了座。
侍人上前看茶,再退到一邊,
“戴公昨日到京的?”陸銘章端起茶盞,輕撇浮沫,語氣平淡。
戴萬昌應聲道:“是,昨日一到便想來府中拜望相公,只是晚了,又怕攪擾相公休息,便先呈遞了帖子?!?
陸銘章“嗯”了一聲,問道:“此次來京可是為著家中營生?”
“營生倒在其次,主要是想念小女,特來京中看一看她?!?
“她在府中安好,很知分寸,也得老夫人喜歡,你教養(yǎng)得不錯。”陸銘章將手中茶盞放下。
戴萬昌聽了這話,心中歡喜,臉上露出寬慰,但身體依然緊繃。
陸銘章見他不自在,遂轉開話頭:“從平谷到京都,路途不近,一路還算太平?”
“回相公的話,托朝廷的福,一路走來還算太平?!贝魅f昌想了想又補說了一句,“來時,咱們平谷新任縣令托我問相公好……”
不待戴萬昌說完,陸銘章招手,讓侍人上前續(xù)茶,戴萬昌快速覷了一眼對面,不再提及此話。
“你遠道而來,便在京都多盤桓幾日?!标戙懻抡f道。
戴萬昌連連應下,不敢再做打擾,起身相辭,陸銘章讓他留下用飯,戴萬昌哪敢應。
出了書房,陸家下人尋到戴萬昌身邊。
“可是戴家老爺?”
戴萬昌謙恭道:“正是?!?
“我們老夫人把戴家小娘子留下了,說是姊妹好不容易相聚,就住在府里了,你幾時回鄉(xiāng),再來接人。”那下人說道。
戴萬昌又是一番歡喜,這就是體面了,于是獨自離開了陸府。
陸老夫人也是一片好意,想著親姊妹許久不見,遂把戴云留下,也是全了戴纓的面子,畢竟是她的娘家人。
再一個,自家內部的矛盾,戴纓也不會叫旁人知道就是了,左不過打斷胳膊往袖子里藏。
多半人皆如此,并不會對外說自家一星半點的不好,叫旁人知道了,當面同情,背地里只會說,你連自家人都處不好,還能和誰處得好?
就這么,戴云在離開京都前,客居于陸府,住于蕓香閣,蕓香閣同一方居毗鄰。
而戴云居住于蕓香閣卻是陸婉兒特意挑選促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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