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jīng)與趙福生擦身而過的陌生人,時光輪回之中,58年前臧氏舊祠有過一面之緣的胡嫂子,接著再度逆轉(zhuǎn),回到更加久遠的過去。
車水馬龍,隔壁的吵鬧,女人的尖叫,還有她少女時代久遠的記憶。
“趙福生,你媽出事了?!?
“福生,你媽媽出事了——”
那一道午夜夢回之間,纏了她很多年的聲音詭異在此時響蕩在她心頭。
這是她少女時代最深的夢魘。
卻恰好在此時喚醒了趙福生的神智。
她平靜的與四周無數(shù)的面容相對望。
眾生見我,我見眾生。
苦難曾經(jīng)磨礪了她,卻并沒有摧毀她的心智,反倒令她意志更加的堅韌。
此時趙福生面對這詭異世界中無數(shù)張面容的對視,平靜的回望。
‘砰砰砰?!?
這些與她對視的面容開始一一碎裂。
仿佛有無數(shù)眼珠子爆破,化為血霧飛濺開來。
厲鬼開始無聲的慘叫,怨毒的看向她,往她沖撲而來。
趙福生巍然不動。
她的身后,一座漆黑的鬼碑冉冉升起,地底的深淵將她圍住,使她身側(cè)形成孤島,厲鬼冤魂無法靠近。
……
“福生、福生——”
“大人!”
有數(shù)聲叫喊遠遠的傳來。
這些喊聲夾雜在那傳遞哀音的聲音里,卻沒有令她感到絕望與冰冷,反倒像是在為她指點迷津。
幻境之中見真我,厲鬼心迷宮里找出路。
‘滴滴答答。’
雨聲重新響起,寒意濕透了衣裳,傳進趙福生的心里。
她眼前的紅意散開,幻境一一破裂,厲鬼的法則失敗,最終不甘的隱匿。
趙福生癢得鉆心的手臂處,那塊紅斑無聲的破裂,流出帶著怨氣的黑血。
鬼物暫時蟄伏,等待著下一次機會。
趙福生完全清醒。
‘嘩啦啦。’
滂沱大雨傾泄而下。
她不知何時已經(jīng)走出數(shù)步遠,陳多子撐著傘跟在她身邊,焦急的看向她。
“沒事?!?
趙福生一醒過神來,接著搖了搖頭。
她的氣息陰冷,帶著淡淡的厲鬼余韻。
蒯滿周緊張的看著她。
作為馭鬼很深的人,蒯滿周感覺到了趙福生先前那一刻身上傳來可怖的味道——仿佛那一刻她變了個人,不再讓小孩感到溫暖與親近,反倒像是陷入了無盡的寒冬,面臨凜冽的冷意。
此時她的目光再度變得明亮,雖說她的臉色發(fā)青,可是那股令蒯滿周感到安心的味道回來了。
她是趙福生。
“剛剛突然看到這宗祠,出了一下神?!壁w福生不欲在這個時候讓陳多子等人擔憂,便隨口找了個說法。
眾人對她性情了解,自然知道她不可能出神失態(tài)至此。
顯然先前百里祠亮起燈光,兩尊鬼神像現(xiàn)形的剎那,出了什么事,令她險些遇險,只是這會兒她不想當著武家兵等人說出來而已。
余靈珠則半信半疑:
“真的還是假的?你是不是遇鬼了?這村莊邪門得很?!?
趙福生還沒回話,武家兵則斬釘截鐵,笑了一聲:
“我們這里,絕不可能有鬼!”
“說得這么肯定?”余靈珠一聽這話不服氣了:
“就是帝京之中,皇帝老兒,也不敢這么篤定。”
“是真的!”
武家兵沒說話,那舉著火把的一個村民不服氣了:
“我們這里,幾十年沒出過鬼的案子。”
他的這話令得趙福生吃了一驚。
她強迫自己鎮(zhèn)定心神,不要為先前雨中幻像的一幕感到忐忑,而是專注于眼前。
趙福生深吸了一口氣,手掌握拳,幾乎是瞬息功夫,她很快恢復(fù)了冷靜。
“怎么會沒出鬼案?”
她再說話時,已經(jīng)聽不出語氣里的異樣:
“人終有一死,無論是誰,死后總有厲鬼復(fù)蘇的可能?!?
“沒有。”
村民搖頭:
“至少在我們這里沒有,我們這片土地是受到了二公婆守護的?!?
另一個村民也道:
“再說了,只要你老實交稅,奉公守法,便會受到庇佑,怎么會遇鬼呢?”
“受誰庇佑?”趙福生再問。
武家兵連忙打岔:
“當然是受老天爺庇佑,受那宗祠里供奉的神明庇佑。”
說完,他又道:
“大人,天色太晚了,你們還進宗祠看嗎?我瞧著熱水也快燒好了,不如我們折回去,洗把熱水臉,泡個腳好好休息,明日一早也好早點啟程?!?
趙福生扭頭看他,她的目光里夾雜著毫不掩飾的探尋,直看得武家兵格外不安。
半晌后,他低垂下頭,趙福生問他:
“武村長,我向你打聽個事呢?!?
她沒有再提讓武家兵感到不安的問題,而是問道:
“你們這里離武清郡大概多遠距離???”
余靈珠瞪大了眼轉(zhuǎn)頭看她,露出一副不敢置信的神情:你瘋了?
大家正問得好端端的,余靈珠總覺得都要問到關(guān)鍵性問題了,武家兵開始顧左右及其他,便證明大家問的話可能碰觸到了一些有用的信息。
偏偏這會兒趙福生話鋒一轉(zhuǎn),竟問了個看似完全風馬牛不相干的問題。
武家兵松了一大口氣。
他本來怕趙福生語不驚人死不休——這群人看著囂張跋扈,像是外頭城里來的,不知天高地厚,他還怕趙福生一行人住一晚,冷不妨給他捅個大簍子。
這會兒聽她只是問這樣的話,他心中重壓之下驟然一松,甚至生出幾分歡快之情,警惕性也減褪了些,連忙答道:
“也不是很遠,過了鷹嘴崖,再往前走十多里地,約兩個多時辰,便能近武清郡了?!?
“如今郡中郡守是誰???”趙福生又問。
“郡、郡守?”
武家兵愣了一愣,他轉(zhuǎn)頭看向周圍的村民,村民們一臉茫然,搖頭不知。
“我還真沒注意郡守是誰?!蔽浼冶泊鸬馈?
趙福生留意到,他說的是‘沒注意’,而不是不知道。
武家兵說完后,也像是意識到說錯了話,臉上露出懊惱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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