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燼躍下馬車。
正欲上前察看,身后卻傳來一陣極力壓抑的干嘔聲。
夜風(fēng)裹挾著濃重刺鼻的血腥味,常人尚且難以忍受,何況有孕在身的蘇晚晴。
“速帶娘娘駛離此地!”林燼急聲下令。
然而。
車轅上的清寧仿佛被眼前這地獄般的慘景攝去了魂魄。
清秀的小臉慘白如紙。
嘴唇止不住的哆嗦,攥著馬鞭的手指關(guān)節(jié)因用力而發(fā)白。
整個人僵在原地,動彈不得。
林燼見狀。
無奈的輕嘆一聲,并未苛責(zé),只向一旁的燕驚雪遞了個眼色。
后者會意。
利落下馬,幾步上前,不容分說的從清寧手中奪過馬鞭,冷聲喝令:“進去,照顧好娘娘!”
清寧如蒙大赦。
又似提線木偶般僵硬的點點頭,小心翼翼的掀開車簾,鉆進了車廂。
燕驚雪隨即坐上車轅。
一抖韁繩,馬鞭輕揚,駕著青蓬馬車迅速駛離了這片彌漫著死亡氣息的區(qū)域。
林燼目送馬車駛出一段安全距離。
定了定神,這才踱步至那幾輛裝滿貨物的馬車旁。
視線落在木箱上那個碩大清晰的“邱”字烙印上,一抹玩味的笑意浮現(xiàn)在他臉上。
此地雖隸屬三通縣地界,卻歸石坪城管轄。
眼前這三車貨物,極有可能是石坪城邱家的!
“看來,邱家是真的大不如前了!”
林燼語帶惋惜。
當年那個幾乎躋身大淵十大世家的龐然大物,如今運送的貨物,竟連這等不入流的山匪也敢覬覦了。
“陛下,要開箱嗎?”吳崢上前請示。
林燼抬手制止:“他人之物,豈可擅動?這些,權(quán)當是送給邱家的一份薄禮吧?!?
他指尖在冰冷的木箱上輕輕叩擊兩下,話鋒一轉(zhuǎn):“押送這批貨物,先前往三通縣!”
“遵命!”
吳崢領(lǐng)命。
旋即揚起馬鞭,驅(qū)趕著三輛載貨馬車,轆轆駛向前方。
林燼環(huán)顧四周狼藉。
意念流轉(zhuǎn)間,百名氣息沉凝的錦衣衛(wèi)如鬼魅般憑空浮現(xiàn)于側(cè)。
點亮寒泉城所獎勵的七千名錦衣衛(wèi)精銳,他并未留置皇城,而是放于藏兵界內(nèi),隨身調(diào)用,以備不測!
“清理干凈!”他沉聲吩咐,不容置疑。
“遵旨!”
錦衣衛(wèi)齊齊拱手領(lǐng)命,肅殺之氣四散開來。
安排妥當。
林燼并未返回馬車,而是翻身上了吳崢留下的那匹熊健烈馬,跟在馬車之后。
三通縣。
一座人口不多的小縣城。
低矮的城墻顯露出年久失修的痕跡,磚石斑駁,略顯破敗。
小縣無甚宵禁,城門自然也無兵丁把守。
城內(nèi)唯一的客棧規(guī)模不大,好在還算整潔。
林燼包下了二樓四間上房,又吩咐小二備好酒菜。
清寧的臉色依舊殘留著驚魂未定的蒼白。
剛才所見的煉獄景象,恐怕此生都難以磨滅。
她仔細用衣袖拂拭過木凳,才謹慎的攙扶蘇晚晴坐下,又恭敬的斟上一杯熱茶。
林燼看向蘇晚晴,眼中帶著歉意:“娘子,今夜怕是要委屈你了。”
這房間雖然干凈,但床榻硬實,被褥也是粗糲,睡起來定不會舒適。
蘇晚晴雙手捧著溫?zé)岬牟璞?,輕輕搖頭,唇邊漾開甜美的笑意:“只要能與相公在一起,便不覺得苦?!?
對她而。
此地的條件遠不及深宮萬分之一,但他甘之如飴。
唯有在此。
她才能暫時卸下繁復(fù)的宮規(guī)枷鎖,能以最尋常的相公娘子相稱,體味這平凡夫妻的脈脈溫情。
這份質(zhì)-->>樸的暖意,充盈著她的心房。
簡單用過飯菜。
林燼便示意燕驚雪等人退下休息。
他踱至窗前,任由微涼的夜風(fēng)拂面。